向宇敲了半天门，莫春雨家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门后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他。
“你是莫春雨吧？我是警察。”向宇递出自己的警官证。
莫春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说话，却把门又打开了一点。
向宇这才认出眼前这个看上去文静瘦弱的小姑娘，就是一中血案发生后，第一个哭着要回家的那个马尾辫。
“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吗？”怕吓到她，向宇故意放低了声音问道。
莫春雨点点头。
“爸爸妈妈呢？”
莫春雨擡起头看着他，突然说了句：“我认识你，是你开枪击落了沈一南手里的刀。”
向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胆小怯懦的女孩子，竟然还能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下，分神看清楚是谁开的枪。
“你不怕我？”向宇故意逗她。
莫春雨摇摇头，“是你救了我们。”
“救了你们的不是那个第一个冲进来的大哥哥吗？”向宇有些不认同。他不能忍受白墨的付出被旁人忽视。
“但最终制服沈一南的是你。”莫春雨很坚持。
向宇决定不跟一个孩子起争执。
“我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家大人都不在，你方便吗？”
也许是认出了眼前人是谁，莫春雨的胆子大了些。她点点头，转身给向宇倒了杯柠檬水就乖乖坐下了。
向宇打量了一下她家的环境，硬朗简洁的现代美式风格。屋子里一应物件的摆放都分门别类井井有条。他甚至注意到莫春雨在给他倒完茶后，手里的方形玻璃茶壶是被小心翼翼地放回原来的位置上的。
“我爸爸不喜欢家里乱。”莫春雨小声解释了一句。
好敏感！向宇收回目光，暗想自己不过也就盯着那把茶壶看了三秒钟而已。
“你爸爸平常对你要求严吗？”
“还好吧。反正不弄乱他的屋子就行。”莫春雨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又去瞟那把茶壶了。
“弄乱了会怎么样？”向宇忍不住问道。
“没……没怎么样。”莫春雨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嘴唇说：“爸爸会生气，一生气就和妈妈吵架。我不想看到他们吵架。”
一中血案事发当天，来接莫春雨的好像是她妈妈。一个穿着打扮很干练的中年妇女。向宇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更多的细节，只好作罢。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吗？”
莫春雨显然是个敏感的孩子，刚遭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本该由父母陪着去看心理医生进行心理辅导，或者至少父母也该有一位留在家中作伴。向宇在敲门之前原以为会需要跟她的家长先交涉一番，却没想到直接是莫春雨来开了门。但莫春雨的妈妈能在案发后及时到学校去接走孩子，可见并不是不在意她的。那又是为了什么，这么快就把女儿独自扔在家中？
“还……还行吧。”莫春雨绞着手指头说道。
还没等向宇再次开口，她又马上补了一句：“本来范老师答应了要来陪我的，但是我联系不上她了。”
“是范静范老师吗？”
“嗯。”莫春雨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约好的？”
“昨天下午她在电话里答应我的。”
“是范老师主动给你打的电话？”
“嗯。”莫春雨又点头，“爸爸妈妈公司里忙，她担心我又一个人待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范静就更没有理由自.杀了。向宇对于范静的死因又多了几分怀疑。
“你很喜欢范老师吧？”
“嗯，她对我们很好。”
也许是提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莫春雨的脸上渐渐有了些神采。
“能跟我说说，她是怎么对你好的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莫春雨就沉默了。就在向宇以为莫春雨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我喜欢画画，可是爸爸妈妈觉得那是不务正业。自从我上了高中以后，就连画笔都不让我碰了。他们甚至禁止我和男生往来，说会影响学习。可是他们自己呢？每天陪我的时间不过只是晚饭时的一小时。学习学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我觉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头痛、胸闷、恶心，我很难受。我想请假不想去学校，我求他们留下来陪我。他们却说我矫情，是装病。只有范老师，有一天看见我在哭，就问我怎么了。我不肯说，她就每天都找我说话，关心我。在知道我的难过后，她说我这是生病了，是一种叫做抑郁症的病。她说她认识一个医生，可以治我的病。”
听到这里，向宇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是抑郁症。
“如果不是范老师，我现在肯定还是一个人难受着，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那范老师带你去看病了吗？那个医生是谁？”
“范老师说那个医生太忙了，所以她把我的症状转述给那个医生，医生给我开了药。”
隔人听症，还能对症下药？这个医生厉害了！向宇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要真这么牛，说他是神医都亏待了他！
“开给你的药能拿给我看看吗？”
“吃完了。范老师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都不用吃药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服药的，吃了多久时间？”
莫春雨歪着头想了会儿，“今年六月份吧。吃了大概有两个月。”“那药是什么样子的？”
“黄色的，有点像橙汁的味道。”
“液体的？”
“嗯。”
“什么样的包装？”
“就很透明的塑料瓶。这么大的。”莫春雨用手比划了一下，“每天喝5毫升。”
“瓶子上没有任何标识吗？”
“没有。范老师说那是那个医生研制的特效药，还没上市呢。”
向宇皱眉沉思，什么特效药？怎么从没听向婉说起过。
“吃了之后什么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人很容易犯困。第二天醒来会特别的精神。”
向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药，也没法弄点回去做检测。就在他寻思该如何入手去查的时候，莫春雨双手击掌，大声“哎”了一下。
“我们有个‘折翼天使’的群，里面都是像我一样得了抑郁症的人，是范老师组建的。或许有人的药没吃完呢。不过向叔叔，您为什么对这个药这么感兴趣呀？”
“折翼天使？什么群？”向宇自动忽略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莫春雨掏出自己的手机，“就是这个。”
向宇接过她的手机一看，名为“折翼天使”的群，成员一共15名。他先翻了翻群里的聊天记录，大多是一些抱怨和不满，而每一个人的吐槽，一个名为“静天使”的人都会回复大段的安慰之语。
“静天使是范老师？”
“嗯。我们觉得她就是我们的天使。”莫春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
向宇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展露笑容的姑娘，心内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令她全心信任的范静是否值得她的信任。私下行医，并给自己的学生吃三无药品，而不是带去正规的医院就诊，怎么听都很不靠谱。
“这个群里的人，你都认识吗？”向宇一边翻看着群里成员的名片，一边问道。
“不认识，这些都是范老师在网上认识的。”
“你们彼此都没见过面？”
“没有。范老师说等我们全都康复了，就组织一次见面会，带着大家去游乐园里庆祝一天。”
“这个人是谁？”向宇递回手机，指着上面一个名为“巧姐儿”的名片问道。
“和我一样是个学生。我和她最投缘了，我们还私下加为好友了。”
向宇注意到莫春雨全程都很配合他的问话，问什么答什么，甚至还主动提供信息。这让他有点意外。不是说抑郁症患者并不是很容易信任他人的吗？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吧。或者范静给她找的那个从未露面的医生真的有那么神奇，他研发的三无药品真的治好了她的抑郁症？
“你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吗？”压下心头疑惑，向宇又问道。
“黄巧巧。”
“什么！”向宇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不会是幸福花园血案的那个黄巧巧吧？
“你确定她叫黄巧巧？”
莫春雨不明白这个一直和蔼可亲的警察叔叔怎么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她瑟缩了一下，声如蚊蚋地回道：“她说她叫黄巧巧。”
向宇知道自己一时忘形，吓到她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叔叔也认识一个黄巧巧，觉得太巧合了，所以有点激动。没吓到你吧？”
“没……没有。”嘴上说着没有，但莫春雨重又恢复至初见时噤若寒蝉的模样，让向宇明白，今天的问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春雨，你相信叔叔吗？”
莫春雨咬着嘴唇没说话。
“刚才是叔叔不好，吓到你了。但请你相信，叔叔不会害你，好吗？”
莫春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叔叔需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你知不知道你认识的这个黄巧巧，是不是也有吃范老师给的药？”
在得到了莫春雨肯定的答复后，向宇准备起身告辞了。
“向叔叔。”莫春雨突然叫住了他，“范老师是不是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
“您来找我，聊的都是关于范老师的事情。”
向宇心想，现在的孩子可真不好糊弄啊。关于范静的话题，虽然是莫春雨主动提起的，但她显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我们找不到范老师，所以想多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莫春雨和赵清不同，她对范静的感情很深，本身又更为敏感柔弱。向宇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患有抑郁症，但在其父母都不在家陪护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
“范老师失踪了吗？”果然，莫春雨着急了起来。
“你先别急，我们只是暂时联系不上她。我们，会找到她的。”
在得到他这句保证后，莫春雨神奇地平静了下来。向宇越来越好奇，莫春雨为什么会愿意同他讲这么多，又为什么一副很相信他的样子。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查案。他担心，事情还会有不好的发展。白墨跟他说的“恶魔的种子”，总让他觉得最近这一系列的案子不简单。
离开莫春雨家后，向宇一个电话打给了郭娅。
“查一下当初在黄巧巧家发现的那枚指纹，是不是范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