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市刑侦队办公室东南角，中午十二点。
“老大！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黄巧巧家客厅的那枚指纹是范静的？”
龚明旭一脸崇拜地看着向宇。
在他右手边，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正扑闪扑闪地望着向宇。向宇不是没被人关注过，但被自己的下属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还是第一次。
“虽然我喜欢男人，但是你们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地传秋波给我吧。”
苏剑来队里时间不长，也是第一次参加刑侦队的会议，所以对向宇了解得不多。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涨红了脸，把头低下。只有龚明旭跟根老油条似的，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向宇。
“老大，虽然我很爱你，但是这种爱是超越性别和时间的。爱情会枯，我对你的的敬仰之情永远不会枯！”
龚明旭一番肉麻话，霎时让众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苏剑则更是耐不住冷似地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明旭，哪天向队的爱情要是真的来了，你怕是要被人家放上黑名单的第一位啊！”郭娅看戏不嫌热闹。
“我只是代表我们队众人说出他们埋藏于心的心声而已！再说，向队的爱情不是已经来了吗？”龚明旭冲向宇眨了眨眼。
“什么！”
“谁啊谁啊？”
“是谁这么优秀能让我们老大看上？”
办公室里一下沸腾了起来。
“案子破了吗？你们都这么有空八卦？”向宇咳嗽一声，敲了敲白板。自一中血案，到沈一南自.杀，再到范静身亡，他们整个刑侦队的神经都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会儿有龚明旭轻松一下气氛，他自然不反对。但大家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他的感情上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并不害怕让旁人知道自己对白墨的情意，却担心众人的关注，会对白墨造成压力。所以只能再次唱了一回红脸，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案子上。
“超子和老虎先讲一下在徐家有没有什么收获。”
“是，老大！”蒋超和沈虎互视了一眼，“要不，老虎你说。”
“还是你说吧。我怕我说着说着，火气又冒出来了。”沈虎闷声说道。
“是不是又是那个徐盛给你们气受了？”李成见状，立刻气哼。当初要不是白墨出来挡了一下，徐家老头那一棍就砸到陶思雨的背上了。但要不是徐盛暗中纵容，徐家的老头老太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所以李成对徐盛的印象差极。
“那家人真的很过分！”陶思雨想起白墨背上的伤，也气呼呼道。
“我看是徐家老先生和老太太说我们警察无能了吧？”向宇好笑地看着他的队员们。
“不是说，是骂！真看不出来，那对老夫妻的脏话库存简直是个无底洞。我和老虎两个人被骂得差点没气绝身亡。”蒋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头痛不已，“不过老大，你怎么又猜中了？”
“一中血案当天，那对老夫妻为了阻止我们对徐凯做尸检，便各种撒泼打滚。而徐盛对沈一南更是痛恨在心。谁知道徐家还没开始展开报复，沈一南就跳楼身亡了。以徐家的个性，这口气怎么可能消？”向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嗓子。他今天来来回回奔波了大半天，昨晚又没睡好，这会儿竟觉得有些疲累。
“可是沈一南都死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沈虎重重拍了下桌子。
“你不是爱看基督山伯爵这本小说。你想，如果爱德蒙以基督山伯爵的身份回来复仇的时候发现他的仇人全都已经死光了，他会是什么心情？”向宇知道自己的队员受了委屈，是以很有耐心地进行引导。
“那不就是一拳头打了团空气，那肯定特别懊恼和不甘。”蒋超明白过来向宇的意思，拍拍沈虎的肩膀。
“所以像徐家人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还没动手，仇人就已经不在了的结果。”向宇分别拍了拍蒋超和沈虎的肩膀以示安慰。这两名队员，性格稳重体格健壮，是刑侦队里两大健将。原以为派他们去徐家取徐盛的口供会顺利一些。却没想到徐家人竟然彪悍至此，把好脾气的老虎都惹炸毛了，可见徐家二老的话会有多难听。
“老大，我们受点委屈没什么。更可气的是，徐盛一听我们问他儿子和赵清的事，连假装的斯文都不要了。硬说是赵清不要脸，勾搭他儿子，因为被他儿子拒绝，所以怀恨在心，在他儿子死后诋毁他儿子的名声。”
向宇这才明白沈虎气得究竟是什么。
乖乖仔赵清很像沈虎因为车祸去世的弟弟。所以自见了赵清，沈虎就很照顾他。徐盛用各种语言攻击赵清的时候，沈虎气得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却碍于警察的身份，没法对徐盛做什么。
“我相信赵清足够坚强，他不会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污蔑。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查明真相。超子，关于徐凯和沈一南的关系，徐盛有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向宇收起脸上和蔼的神色，严肃地看向蒋超。
众人知道，向队长的温情时刻已经结束，现在都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进入到案情分析中去了。
“我们从徐家人的叙述中，总结出了三点。一、不管徐盛承不承认，徐凯和赵清确实有过纠葛。至于事实的真相是偏向于赵清的陈述，还是徐盛的说法，还需要我们进一步查证。二、一中血案发生之前，徐家人对沈一南并无印象。也就是说，要么徐凯和沈一南之前并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要么徐凯跟家人隐瞒了在学校里发生的纠葛。三、徐盛和范静不熟。在他的概念里，范老师指的是范静的父亲范宜年。”蒋超认真地汇报了他和沈虎的收获。
向宇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他相信和徐家人的沟通肯定不会顺利。两人一开始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但他们依然能在气愤之余理性地分析出这些，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这么说，事发之前，沈一南和徐凯并没有深仇大恨。但他为什么不捅别人，偏偏把目标直接锁定了徐凯？而在得手之后，又把第二目标锁定了徐凯的铁哥们胡金一？我觉得赵清的陈述可能更趋近于事实。”龚明旭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说说看，沈一南为什么不在事发之后就动手，却偏偏要等大半年之后才发难？”向宇一个问题问出来，办公室里立刻鸦雀无声。“报告！”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差点震破龚明旭的耳朵。
“你说。”向宇的嘴角抽了抽，有点心疼捂着耳朵一副可怜相的龚明旭。
苏剑“刷”一下站得笔直，“会不会是有谁又挑拨了沈一南和徐凯之间的矛盾？”
办公室里响起了压抑着的笑声，苏剑听见了，向宇也听见了。但两人都默契地跟没听见似的，一个依旧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偶像，一个则托着腮帮子皱眉思考。
“你觉得会是谁挑拨他们之间的矛盾？”三十秒后，向宇冷声问道。
“报告向队……”
“说话随意一些就行，不用打报告，也不用站起来。坐着说吧。”向宇看着一脸紧张的苏剑，不由打断了他的话头，放软了语气说道。他向来鼓励队员多多发表自己的意见，何况这还是一颗警队的新苗子，万一给吓坏了可就糟了。
“噢，谢谢向队。”苏剑娃娃脸一红，乖乖坐下之后接着说道：“会不会是赵清？沈一南在得知范静进入一中的真相后，无意中透露给了赵清。而赵清因为不甘，从中挑拨沈一南为他报仇。”
“按照你的猜测，沈一南之所以会自.杀，是为了保全赵清？那赵清为什么会在天台极力阻止沈一南。沈一南死了，岂不是对他有利。”沈虎一听，第一个跳了起来。
“演……演戏谁……谁不会。”盯着沈虎愤怒的眼神，苏剑还是硬挺着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完了。
“当……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你的猜测也是一个方向……”
“向队，赵清不是那样的人！”沈虎急得直接打断了向宇，还狠狠地瞪了苏剑一眼。
“虎子，我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向宇的声音冷冽里透着一丝的怒气，“你和赵清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多少？如果你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带着感情办案的话，请退出这次的案件。”
“对不起，老大。我不会了。”沈虎闷闷地道歉。
向宇不再理他，继续分析。
“我刚才说了，苏剑的猜测也是一个方向。但没有证据，所有的猜测都仅仅只是猜测。沈一南自.杀的谜点还有很多。比如在他死前，范静为什么要跑去他的病房提醒他有病？另外，沈一南的右臂已经被我射伤，他是怎么在受了伤之后爬出医院洗手间的窗台的？那个窗台高一米五，沈一南身高一七零。以他的体格在正常情况下也是需要双臂用力才能跳上去的吧？还有，医院天台上的门是谁打开的？沈一南不可能有钥匙，门锁也没有被撬的痕迹。而更令我想不通的是，当天我在沈一南的病房里询问相关事宜的时候，沈一南的情绪并不激动，也没有寻死觅活的迹象。可他却在范静到访之后不久选择了轻生。为什么？”
“沈一南的妈妈说他有抑郁症，会不会抑郁症发作导致的？”范博文轻声说道。
向宇微微摇了摇头，“沈丽姝说是沈一南告诉她的，而沈一南之所以会告诉她，是范静让沈一南跟警方坦诚自己的病之后，被沈丽姝逼问出来的。我们没找到沈一南的确诊记录，无法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有抑郁症。”
“老大，沈一南清醒后，向姐不是给他做过心理诊断嘛。向姐能不能提供一些专业的判断？”龚明旭发问。
向宇依然摇头。
“我问过她。抑郁症是一种精神疾病，没有明确的诊断依据能够单方面地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患有抑郁症。而她和沈一南的沟通不过短短的二十分钟，何况当时的沈一南处在短暂的失神状态。”
“只可惜范静也死了。我总觉得她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人物。”陶思雨感叹道。
办公室里又一阵沉默。这位年轻的老师在案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是众人都很想知道的。
与此同时，燕市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里，蔡华珍正不耐烦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棒，时而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师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蔡华珍有些不满。
“对不起，师母。让您久等了。接到您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看诊，拖延了些时间。”年轻人恭敬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蔡华珍收起脸上的不耐烦，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黑色垃圾袋递了过去。
“橙子我拿回来了。不过为什么要终止？”
“谢谢师母。现在警方查得紧，前两天都查到我那儿去了。第一批的实验结果我们也看到了，不如先小心一段时间。”年轻人接过袋子也没打开，只是放在手上掂了掂。
“哼，便宜那小子了。”蔡华珍脸色阴沉。
“师母为什么对他这么看不顺眼？当年已经令他身败名裂学都没得上了。”
“不该你问的事别问！”蔡华珍说着嫌弃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怎么，你舍不得了？想想你的父亲，想想你们母子过的苦日子，再来跟我谈舍得，还是舍不得。”
年轻人面上神情一变，立刻咬牙切齿地说道：“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师母厌恶的人，也就是我萧敬厌恶的人。何况他还是我仇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