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红 作品

第 35 章

第35章

一桌菜,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司马辉身高和向宇差不多,因为职业的关系,比向宇稍微瘦削一些。但他的进食速度却是向宇的两倍。而向婉,看着苗条,白墨还以为她会节食以保持身材,结果吃起饭来姿势虽然优雅,速度却一点不逊于司马辉。更夸张的是,她自己没少吃的同时,还将三分之一的菜量都扫进了白墨的碗中。

一顿饭吃得跟打战似的,白墨则是那个被迫上战场的兵,虽然吃得有些辛苦,却莫名觉得开心。

司马辉长手长脚摊在椅子上打嗝。

“嗝~这个时候要是再来杯果汁就好了!”

“不是买了梨吗?”向婉揉了揉鼓起来的小腹,“请影帝先生给我们弄杯梨汁来吧。”

“遵命!我的女王陛下!”司马辉长腿一并,从椅子上艰难地站起来,冲向婉行了个礼。接着就一步三晃地去厨房榨梨汁去了。

“墨墨,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等厨房间传来果汁机榨汁的声音,向婉一改惫懒的模样,认真地看着白墨。

白墨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咱们认识三年了,其实一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姐姐。”

向婉的笑容很温暖,白墨有些犹豫。

“我知道我弟弟喜欢你,他也正在追求你。但是不用紧张,我是真心拿你当弟弟看,所以才会希望你能叫我姐姐的。这和你会不会接受他都没有关系。”

“姐……姐姐。”

白墨的声音不大,厨房里还有榨汁机的“嗡嗡”声传来。听到向婉耳朵里,是极为模糊的一声。但她却已是十分高兴。白墨当年找到她的时候,就说过自己在这世上再没有朋友,也再没有亲人了。被自己的恋人背叛,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他没法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为他做心理咨询的向婉。于他而言,心理咨询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她不知道是不是向宇影响了他,但他肯改口叫她一声姐姐,这显然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墨墨,既然你肯叫我姐姐了,那咱以后就是姐弟了。咱们的姐弟情分和向宇一点关系都没有。姐姐会努力成为你可以信赖的亲人,你需要的时候,姐姐都在。你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

向婉摸了摸白墨的头。白墨没动弹,也没吭声,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他不怀疑向婉的真诚,但真的可以吗?就连蔡华珍,这个他喊了二十余年的阿姨,都对他明面上一套、暗地里又一套。何况他也早已今非昔比,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他不知道一旦抛开病人和患者的身份,更近一步之后,向婉是否还愿意接受有他这么一个心情阴晴不定的弟弟。而他之所以愿意叫姐姐,一是无法拒绝向婉殷切的眼神,二是因为向宇。他没法克服恐惧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却从心底里无法抵抗和向宇拥有同一个亲人的诱惑。而“姐姐”两个字叫出口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丝小窃喜,又有点忐忑。

向婉见他沉默,知道他没这么容易对她完全放开心防,今天肯改口叫她姐姐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就在这时,司马辉端着两杯梨汁过来了。

“来来来!鲜榨梨汁,清甜润口!”

“咦,你不喝吗?”向婉看看自己手里的梨汁,又看看放在白墨面前的那杯,诧异地问两手空空的司马辉。

“梨汁太甜,我给自己榨了杯橙汁。”司马辉对于女王陛下的关心很是受用,笑呵呵地回道。

哪知道一直低着头的白墨却“嚯”一下站起身,直愣愣地盯着他:“橙汁?你喝了?”

司马辉被吓了一跳。

“喝……喝了啊!”

“用的厨房里那箱澳橙榨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是……是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白墨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万万没想到司马辉又榨了杯橙汁。

“有什么?”司马辉这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自他喝下第一杯橙汁之后,白墨似乎就一直很关心他的反应。一杯橙汁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觉得……特别……特别有精神?”白墨小心地斟酌着用词问道。

“有啊!”橙汁喝下去确实很解渴,也很解腻,喝完神清气爽。

“那……那有没有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吃饭时恢复的一点点血色,慢慢地又在白墨的脸上褪去。“力量?我又没生病,力量一直在啊!”司马辉说着还举起自己的右臂,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肌肉。

“司马医生今天有没有安排手术?”

“怎么这么关心我啊?”司马辉夸张地将两条胳膊挡在自己的胸前,“我……我名草爱鲜花的啊!”

白墨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下,面上神色马上僵住了。

“就你还名草!我们家墨墨这么好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别臭美了!”向婉见状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司马辉的背上。

司马辉疼得“嗷嗷”直叫。

“我开玩笑的!不用这么用力吧。”

向婉不理他。

“墨墨,是那箱橙子有什么吗?”

白墨已经两次对司马辉表现出了极大的关注,而且都是在喝下橙汁以后。难道是那箱橙子有问题?

白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司马医生喝橙汁喝得太快。”

向婉怀疑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却被司马辉胳膊一勾,牵着往外走去。

“哈哈,下次我喝慢一点。时间不早了,走吧,回医院上班了。”

他今天下午虽然没排手术,但还要坐班看门诊的。而白墨的担忧,在他看来完全是小题大做。大老爷们喝果汁,还一小口一小口喝不成?

向婉没办法,她和司马辉已经出来两小时了,这要是被院长知道了,准被骂个狗血喷头。于是和白墨匆匆道别后,重新换上她的红色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

等房子里重新安静下来,白墨一下摊在沙发上。因为没留意,整个后背砸在沙发上时,痛得他又“嗷”一声弹了起来。伤口处丝丝地抽痛,反倒让他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他之所以会怀疑钟家送来的橙子,是周一下午那次毫不疲惫的徒步。他从向宇家,背着工具包,冒着初秋依然火.辣辣的太阳,走了整整六公里路去幸福花园取自己的小电驴。依照他现在的体力,在周日晚上已经步行了将近九公里的路之后,绝不可能在第二天还有余力完成那么大的活动量。

而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碰到了。

第一次,是他砸了钟慈送给父亲的那架琉璃屏风。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的病情有了恶化,精神出现异常,所以才会在自己暴怒的情况下,爆发出那么强的破坏力。事后回想起来,他砸琉璃屏风的时候,脑子里似乎全是对钟慈的愤恨。那一次,他害怕极了。父亲是个极其反对暴力的人,从小都以君子之风要求他。故而即便是被人冤枉、被学校开除的时候,他都没想过用武力发泄自己的愤怒。怎么生了病以后,反倒克制不住自己了?而那个自己想要撕扯的对象还是自己从小叫到大、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叔叔!

第二次,是他从事保洁服务的第三周,在客户家做完保洁准备离去时,被客户污蔑偷了他的手表。他腕上的帝舵是父亲留下的,可那个染着一头黄发、缺了颗门牙的中年男人却一口咬定那块表是他的。在他争辩不清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拳砸在了他家的大铁门上。铁门没坏,他的拳头却顿时血流如注。那人吓坏了,直接把他赶出了门。也是那一次,白墨得到了他的第一个差评。那人投诉的倒不是他偷东西,而是说他服务态度恶劣。

恶劣?白墨举着自己受伤的爪子一夜未睡。天知道他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那一拳砸在了铁门上,而不是那个人的脑门上。怎么会这样?抑郁症转变为躁郁症了吗?白墨很惶恐,他想去找向婉问问,却又怕被当作有攻击性的神经病关起来。这个世上,他还能信谁?一个有暴力倾向的躁郁症患者,还会被允许自由行动吗?

他思来想去,都弄不明白。自己患抑郁症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了。在向婉的治疗下,症状也有在慢慢减轻。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发生这样的转变?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异常,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发生在从钟家回来后的第二天。而他在钟家除了干活以外,就是那顿晚餐。可晚餐是和钟慈、蔡华珍坐在一起吃的。

蔡华珍讲究,饭桌上是使用公筷夹菜的。可夹到自己饭碗里的菜,都是同一个盘子里的。如果要发疯的话,那他们三个人岂不是都会发疯。

他想了良久,才想到那杯橙汁。蔡华珍自那天给他榨了橙汁以后,只要他去钟家,一定会给他备上。他不反感橙汁的清甜,甚至很喜欢橙子的香气,所以每次都是一饮而尽。他的变化,都是发生在喝完橙汁之后的第二天。

有了怀疑,他再喝橙汁的时候就十分地小心。但之后再喝,他倒是没再出现过暴力倾向。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莫名会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心情也会突然之间好很多。他自己搜索了抑郁症的相关资料,这种症状也很有可能是双向抑郁症。难道说他之前两次出现的暴力倾向,也都和双向有关?但向医生从没有说过他是双向啊。

为了确定自己的变化和橙汁没有关系,他找借口,跟钟慈请了次假。面对蔡华珍那张笑脸,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拒绝那杯专为他现榨的橙汁。哪知道,他刚请完假,钟慈就派人给他送了一箱澳橙来。说家里的橙子本来就是为了他买的,他不去,没人吃。还不如给他送过来。

那箱橙子他一直放着没动。上周日,他恢复了钟家的保洁服务后,因为小电驴熄火的缘故,步行了整整九公里的路。等回到家,整个人就像脱了水的鱼,渴得要命。当他目光扫到那箱橙子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橙汁的诱惑,于是自己给自己榨了杯橙汁。

而第二天,也就是幸福花园血案发生的当天下午,他所担心的情况再次发生了。他在太阳当空照的白天,走了六公里路竟然一点都没觉得累!

这么说,他的异常,真的和橙子有关?到底是只有他吃了橙子有事,还是抑郁症患者吃了橙子都会有事,还是钟家的橙子有问题,无论是谁,吃了都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白墨用力甩了甩头,这些依然都只是他的猜测。他从未听说过橙子会和抗抑郁药起反应。而钟家送来的橙子,他也有仔细看过,个个完好不像做过手脚的。不会是自己又得了被害妄想症,无意中加深了对钟慈的怀疑,认为他会害自己吧?

对了,司马医生!他虽然说自己没事,但他在能量爆棚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下午还要看诊,不会出事吧?

想到这里,白墨的心又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