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宇提着保温饭盒急匆匆赶回医院的路上，接到了向婉的电话。
“姐？”
“小宇，你在哪儿呢？”
向婉的声音有些严肃，向宇以为白墨出了什么事，差点一脚踩上油门。
“怎么了？”
“你怎么离开医院了？”
“我给墨墨做点吃的。”
“你是在墨墨醒了之后走的吗？”
“是啊，到底怎么了？”
“他跟你说过话没？”
“说过啊！”
“说什么了？”
“也……也没说什么。”向宇不大愿意让向婉知道白墨赶过他。
“我跟他说话，他怎么没有反应。是谁刺.激他了？”向婉后面那个问题好像是自言自语，也没等向宇回话，就把电话挂了。
向宇一听她那句话，萧敬这个名字马上浮现在了脑海里。前面十字路口的黄灯已经在闪烁了，他一脚油门直踩到底，冲了过去。直到切诺基一个漂移被迫停在距离医院门口五百米的地方时，他才想起，萧敬不知道白墨在一院。而白墨的手机，他昨晚光顾着送白墨到医院，压根就没给他拿。萧敬也不可能接触得到他。
“墨墨，咱们把被子掀开好不好？”向婉坐在白墨的床边，对着床上的人形蚕蛹温柔地劝道。
向宇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怎么样？”他嘴巴张了张，没出声。
向婉耸耸肩膀，摇了摇头。因为担心白墨，她八点就到了医院。结果到病房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被吓了一大跳。后来才发现白墨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动也不动。
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吭气。向婉尝试把他头上的被子掀开，用了点力，没拉动。她不敢太刺.激他，就没再强迫，只能守在病房里看着他。
“墨墨！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可香了。试试？”向宇将手里的保温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故意发出一点动静来。
人形蚕蛹微微动了动。
“还给你煎了溏心蛋呢！蛋黄是你最喜欢的半流质，一口下去流得满嘴都是！还有香菇菜心，清淡又爽口。我都没舍得吃，一口没动全给你端来了。”
向宇把装着小米粥的那一层打开，病房里香气四溢。
“你不是走了吗？”
良久，一道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向宇冲向婉使了个眼色，向婉悄悄退出病房，并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向宇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被子，“快起来喝粥，我很辛苦才给你熬好的啊。”其实就是把米洗了往智能电饭煲里一放，说辛苦也应该是电饭煲辛苦。但这个时候卖点惨，才能让心上人心疼他啊。
“我……我不是真的要赶你走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话音刚落，被窝里就传来了凄厉的嚎啕声。向宇不是第一次看见白墨哭。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白墨的泪水。但白墨向来克制，像现在这样，充满了绝望和悲哀的哀鸣还是第一次。
向宇的心是真的要痛死了。他一把掀开蒙在白墨头上的被子，把白墨紧紧搂在怀里。
“没事没事！不就是生病了么！咱们配合姐姐好好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
身上是期盼的温度，耳边是温柔的安慰，明明不应该再哭的，但是身体好像又不是自己的了。眼泪自顾自汹涌地流着，喉咙也继续大声地号着。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喊着停下来、停下来，但身上没有一个部位听他的话。
“宝贝，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不会走的。”
头顶的声音没有半点不耐烦，他甚至感觉有吻轻轻落在自己的发间。
两分钟后，他终于拿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哭声渐息。温暖的怀抱突然离开了自己，瞬即他的脸被两只温暖的手捧住了。他的目光被迫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墨墨，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算你真的想赶，也赶不走。”
“对……对不……嗝~”白墨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嗝。
“哭累了吧？有没有好一点？”
他看见那人“扑哧”一声咧开了嘴，顿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你……嗝，不……不也哭了，嗝~”向宇爱死了他现在害羞的模样，一低头，狠狠地亲住了那两瓣因为打嗝而微张的薄唇。令他惊喜的是，白墨主动回应了他。唇齿交缠间，两人都有些忘情。
“啊哈哈哈哈，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一道尴尬的笑声，突兀地出现在病房里。白墨连忙用力推开了向宇，脸色变得煞白。
向宇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捂着眼睛假装不好意思的司马辉。
“司马医生，麻烦进来的时候先敲一下门。”
“我敲了啊！你们……你们可能太专注了吧。哈哈哈哈……”司马辉心里是真的冤。他好心跑来看看白墨的情况，哪知道会遇上刚才那一幕啊！没想到两个男人都可以亲得那么带劲，也不知道和向婉亲亲会是什么感觉。
向宇注意到白墨在他和司马辉说完话以后，神情自然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一点。心里大概猜到了他之前为什么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来当年的所谓强.暴事件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墨墨，喝粥。”向宇把白墨床尾的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把小米粥、荷包蛋和香菇菜心一一给他摆开。
“嚯！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啊！”司马辉咽了咽口水。他的早餐就是一杯咖啡一个鸡蛋三明治，哪里有眼前香喷喷的中式餐点好吃啊。
“要不，要不您也一起吃点？”白墨不好意思地作出邀请。他现在是真的相信眼前这个表情生动的司马医生才是真正的司马医生了。
“可以……啊哈哈哈哈，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接收到向宇严厉的目光，司马辉及时转了话锋。
接着他检查了一下白墨的右臂和后背，就找借口离开了。不得了，御姐向婉一个人已经够让他头大的了，没想到未来的小舅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前景堪忧！前景堪忧啊！
白墨举着勺子，看着眼前黄澄澄的小米粥、雪白略带一点焦黄的荷包蛋，以及翠绿诱人的菜心和色泽油亮的香菇，有些不知道先从哪一个吃起。
“怎么了？不合你的胃口？”向宇看出了他的犹豫，有些惊讶。虽然他只为白墨做过三次饭，两次晚饭一次早饭。即便连最简单的三明治，白墨都吃得津津有味。他有信心，只要是他做的，白墨不会挑嘴。怎么这会儿不大想吃的样子？
“不是。我……我不知道先吃哪一个。”白墨连忙解释，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它们看上去太好看了，我……有点舍不得。”
向宇释然，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先喝一口粥，再吃一筷菜心。接着呢，就吸溜一口，把荷包蛋给吃了。”
他本来是说笑的，没想到白墨真的一丝不茍照着他说的做了。
“然后呢？”白墨眨巴眨巴眼睛，犹如一只可怜兮兮等着主人下指令的小狗。
向宇压下心头的惊讶，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建议。白墨再次照做。
餐盒里的食物，在向宇的指令下，一点一点消失。全程，白墨没说过话，只是向宇说一句他就照着做。向宇不说话，他便举着勺子看着他。
“吃饱了吗？”向宇收起吃干净的饭盒，顺口问道。
“不知道。”话音刚落，白墨又改口道：“饱了。”
向宇的手顿了顿，又假装没事一般帮白墨把小桌子收好。
“墨墨，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
“咱们先在医院住下好不好？这样方便姐姐给你治疗，我办案的时候也能放心些。”向宇边说边小心观察白墨的表情。
白墨转头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没说话。
“我跟你保证，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只要案子告一段落，我天天待在医院陪着你，直到你康复好不好？”
白墨的一系列反常表现，让向宇肯定了向婉的判断，他的抑郁症加重了。住院治疗是其一，其二是可以让白墨先避一避萧敬。萧敬的出现，显然很大程度上刺.激了白墨。不然白墨的病情不会在一夜之间有这么严重的变化。僵化，是重度抑郁症的症状。白墨刚才思维缓慢，需要他的指令才能进食。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僵化的前兆，但他绝对不希望他的抑郁症真的发展到重度，那样白墨只会吃更多的苦。
“墨墨……”依然没得到白墨回应的向宇，还想继续再劝。他不是医者，能给与白墨的，只有陪伴和依靠。想让他的病情好转并康复，便只有专业的医生。
“好的。”白墨轻轻打断了他。他的眼睛依旧注视着窗外那株在阳光里有些斑驳的梧桐树。
“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儿？”向宇亲了亲他的额头。
“好的。”白墨随着向宇的动作乖乖躺下。
就在这时，向宇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是郭娅给他打来的。
“向队，沈一南的血液，我和博文仔仔细细地检测过了。除了麻醉剂、止痛剂和消炎药的成分，查不出别的。”
“好的，我明白了。”当着白墨的面，向宇没有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去忙吧，我没事。”白墨冲着他笑了笑。
笑得这么勉强，没事才怪！向宇心疼地帮他盖好被子，又擡腕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他确实应该赶回局里去了。
“我叫姐姐过来陪你。你要是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好不好？”
白墨没理他，闭上眼睛睡觉了。
向宇看着他微颤的睫毛，咬了咬牙还是走了。查出真相、还死者以公道，是死去的兄弟们的愿望，也是白墨的愿望，更是他的夙愿！只有尽快破案，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陪伴在白墨的身边，也才能让白墨多年的心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