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正是燕市满城桂花飘香的季节。太阳的第一道曙光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两道修长的身影已经从白墨家所在的小区慢悠悠跑了出来。
向宇张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我一个人晨跑没问题的。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和他并驾齐驱的白墨，心疼地看了眼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
向宇昨晚十一点到家，还在电话里和龚明旭探讨案情。上.床睡了没几个小时，又跟着他一起爬起来晨跑。
“没事。早晨空气好，闻着桂花香精神爽利多了。待会儿跑完回去，给你煮桂花酒酿小圆子。”向宇深吸一口气，做出陶醉的模样。等一口气长长地呼出来，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
“宝贝，今天谁最后一个跑到东湖广场，谁负责刷碗。”
等他话音落完，人已经跑出去十米远了。白墨气得直骂他耍赖皮，赶紧迈大了步伐追上去。
这天距离白墨出院已经小半个月过去了。自从那天重新感觉到世界的美好之后，他的病情又反复了两次，在调整过一次药物的组合之后才终于稳定下来。用向婉的话说，是抗抑郁药起作用了。白墨却从内心里觉得是向宇坚持不懈的陪伴给了他坚持治疗的勇气。
等他完全恢复了食欲，向宇又提议每天早起晨跑。只因为向婉说了一句，适当的运动有益于病情的治疗。老实说，当踏着晨曦，在还没恢复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迎来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白墨的心情好极了。
从第一天的六百米，增加到现在的三公里，白墨渐渐爱上了晨跑这项运动。他的病情也越来越有起色。他甚至觉得已经找回了大学时代的那个自己。如果不是向宇不允许，他很想马上恢复自己的保洁工作。
“墨墨！送你！”跑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向宇突然从拐角处跑了出来，手里还擒着一枝桂花枝，上面开满了金色的小花朵，香气扑鼻。
“你怎么采.花？”白墨惊讶地喊道。喊完又觉得不妥，连忙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
“捡的。估计是谁折了又扔在了树底下。既然已经被折了，咱也不能让它就这么凋零在冰冷的土地上是吧？待会儿拿回家插瓶里，还能活几天呢。”向宇很认真地解释完，丹凤眼笑眯眯地看着神色稍霁的白墨。没想到他的墨墨竟然这么有公德心，连枝花都能气得脸上红晕渐升。
白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接过花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喊：“谁第一个跑回家把花插瓶里，今天一天都不用刷碗！”
向宇傻愣愣地在原地顿了三秒，又回头看看。距离东湖广场还有五百米，他干嘛要停在这里送花？白墨刚刚说的是今天一天都不用刷碗，意思是早、中、晚三餐的碗都得他刷？一想起水池里飘着油花的锅碗瓢盆，向宇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奋起直追的时候，白墨早就跑没了影。原先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白墨似乎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向宇想着想着，又开心地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只要白墨高兴，就算他刷一辈子的碗又怎么样！
早餐果真是向宇开跑前就许诺的桂花酒酿小圆子。向宇还在里面打了蛋花。黄澄澄的蛋花，飘着白滚滚的芝麻馅小圆子，间或着几朵金红色的糖渍桂花。餐桌上，向宇捡到的那支桂花在白色的骨瓷花瓶里散发着袭人的香气。两人沐浴完，坐在花香里，只觉得吸进去的是甜蜜的桂花香，吞进肚子里的也是甜蜜的桂花香，连呼出来的气都仿佛是甜蜜的桂花香。
白墨喝尽碗里最后一口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棵桂花树。”
向宇闻言，放下手里的汤勺、站起身、走到白墨身旁、捧着对方的脸，二话不说俯身亲了下去。直到白墨喘着粗气把他推开，他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不是桂花树。是朵小桂花吧？芳香沁人！”
白墨被他闹了个大红脸，端起自己的碗就往厨房走去。
向宇连忙抄起自己的空碗追了进去。
“宝贝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白墨的侧脸，除了好看还是好看。他喜欢得紧。
白墨出院以后，他总是克制不住心头的爱意，时不时偷香一回。白墨虽然没有拒绝，却也从没正面说过那句他一直想听的话。一向自信的向大队长，每回玩亲亲，一颗心脏总是“砰砰砰”跳得厉害。
“没！”白墨打开水龙头，开始刷碗。
“不是我洗吗？”向宇一把抓住水流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白墨的指腹间有层薄薄的老茧，这应该是白墨从事家政服务以来积累下来的见证。或许是有了水的滋润，老茧都变得柔软了许多。向宇摸着摸着就上了瘾，两人慢慢地掌心对着掌心，十指交缠。向宇的前胸贴着白墨的后背，另一只手微微擡起白墨的下巴，又一口亲了上去。
“好甜！”轻轻地在白墨的唇瓣上吮了一口之后，向宇附在白墨的耳畔轻声赞道。
“你……唔！”
因为担心白墨会不高兴，向宇并不敢吻得太过激烈。哪知道就在他的舌尖犹豫着试探时，白墨却迎了上来。两人交缠的十指越握越紧，阳光透过厨房的窗玻璃晒在了两人的脸上，唇角相交处银丝闪烁。“可……可以了！”白墨突然尴尬地推开了身后的向宇。
这回面红耳赤的人，变成了向宇。
“那个……对不，不是，是不好意思。一……一时没控制住。”向宇抓耳挠腮地解释。
白墨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没开口说话。
原本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厨房，一下安静地只能听见自来水的“哗哗”声。白墨伸手把水龙头关上了。
“墨墨，你……真生我气啦？”向宇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他实在是有些无措。向婉曾经警告过他，控制住自己的小弟。因为三年前被设计的那件事，白墨对于□□是有些阴影的。但今天的心情实在太好，荷尔蒙一下激增，他就精虫上脑了。
“墨墨？”看着白墨微微颤抖的背影，向宇想上前拥住他。手伸到半道却又缩了回来。
“对不起。”白墨出声了。
对不起什么？向宇嘴巴张了张，没有问出声。他惶恐白墨的意思是“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对不起，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你想要的这种”。他忘了是谁说过，越是爱得深，便越是惶恐，因为害怕失去。
空气里有一丝甜香飘过，是桂花的味道。如果不是自己的情不能自已，这个早晨应该是完美的。有阳光、有笑声，还有白墨的主动回应。亲一亲就够了，为什么要冲动？向宇开始自责。
白墨慢慢转过身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水雾弥漫。向宇更紧张了。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最难熬的抗抑郁药物适应期，也一起分享了抗抑郁路上取得的每一个小进步的喜悦。对于白墨的坚韧和毅力，向宇每多认识一分，对他的钦佩和爱意也就越深。他相信白墨对他是信任和依赖的，却并不清楚这份信任和依赖，是不是来自于爱情。
“对不起，我……我还没准备好。”久违的泪水，从白墨漂亮的眼睛里流到他白净的脸颊上，又顺着下巴滴落到了他的脖子里。
向宇吓坏了，他原以为他最害怕的是白墨对他说“我不爱你”。现在才明白，他最担心的是白墨的病情复发，他重又回到那个阴暗森冷的灰色世界。
“宝贝！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再没有一丝犹豫，向宇把人拥入怀中。
“不关你的事，宝贝。再久我都愿意等。相信我，真的不是你的错！”
好在白墨很快平静了下来。向宇暗暗松了口气。
“我……我怕你会……”从胸口传出的声音闷闷的。
向宇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会什么？”
白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泪痕犹在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会憋坏！”
一时之间，向宇的脸色精彩极了。尴尬、微恼，以及喜悦，轮番在脸上一一展现。“心之所动、弟不能控”，他就不信同样身为男人的白墨一丝兴奋也无。不过白墨能很快和他开玩笑，说明之前的猴急举动，并没有真的惹毛他。这是不是代表白墨并不是真的拒绝他呢？是不是能进一步证明白墨的心里，对他也是一样的感情呢？
“墨墨，我爱你！”
四目相对间，向宇又闻到了甜丝丝的桂花香气。他希望这一次能够听到白墨也对他说那三个字。
金灿灿的阳光里，白墨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向宇看到了和伊婷那篇帖子里那张自.拍照上一样灿烂的笑容。
“向宇，你是我的光！”
竟然是五个字？向宇一时有些呆愣，没反应过来白墨话里的意思。
“你手机响了！”白墨拍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客厅。
晨跑完回到家里，向宇把手机放客厅的茶几上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又忙着做早餐，吃完早餐又忙着吃白墨的豆腐，一时没把手机揣回兜里。
向宇被白墨推着，迷迷瞪瞪走回客厅拿起手机。
“喂？”
“老大！莫春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