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红的身影在八卦镜中嘶吼挣扎,已然难以脱困。
茅天山默然叹道,“贫道将你镇压在此,以全村香火供奉,积你阴德,赎你罪孽,待他年你怨气消散,可携一身愿力转世投生。”
“今生怨,今生了,来世为人,可享福报。”
说完,茅天山洒下道血,围着枯井四周踏起罡步。
待天罡血镇成阵之际,茅天山来到井口前,施念术诀,将苏月红的魂身从八卦镜中放出,径直丢进井中。
与此同时,井口金光闪烁,似网般倒扣而下,彻底将其封锁。
苏月红依旧凶怒无比,卷着一身鬼气狠狠冲撞井口,却全都被法阵挡了回去。
“邪道!你们要死,所有人,统统都要死!”
苏月红不甘地怒吼,在茅天山最后一柱道血洒落井口之时,她的魂身开始虚幻,飞速跌落,封进了尸身里。
夜风中,只留下一道含着无尽怨气的咆哮声,缭绕在枯井上空,久久不散。
“恶道人!即使我阴魂破灭,尸身腐烂,此怨永不消散!”
“今日我以怨发咒!”
“一咒周家人全都不得好死!”
“二咒村子永世不得宁日!”
“三咒你恶道人后世徒子徒孙,凡进村者,非死无离!”
随着诅咒之声渐渐缥缈,鬼域景象终是在这一刻开始变化…
如同时光飞逝,眨眼百年。
林夕四人默然看着眼前一切。
眼见铜像落井口,眼见黑棺沉水底,眼见宗祠平地起…
隐约中,苏月红哀婉的戏腔再次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随风散入几人耳中,曲调悠扬,唱尽悲欢:
恍若一场大梦,
凄惨几度人生;
轮回无尽种种,
万般苦楚难宁;
百年光阴转眼逝,
一曲阴戏唱不停;
此生无来世,
此怨不消融;
曲终人不散,
尽落红尘中;
纷纷,扰扰,
佳人不息;
凄凄,惨惨,
非死无离…
……
月光倾洒树荫,凉风拂过山林。
当耳边戏声消散,林夕四人恍然回神。
他们站在山腰林间,一块染血的石碑斜斜立在身前。
不远处,一阵嬉闹的声音渐行渐远,三男一女四道身影,推着一辆木轮车,缓缓走向山脚下那座村落。
“阿爹,等这台戏唱完,我们的银钱该攒够了吧…”
……
林夕四人这次没有再跟上去,彼此对视一眼,面色越发难看。
鬼域并没有散,过往依旧在一遍一遍的演化着。
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尽轮回,非死无离!
许久,茅七月疲惫地瘫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原来,这就是怨咒之力…”
林夕和雷鹰心中一动,同时疑声发问,“怨咒之力是什么?”
“是诅咒!鬼的诅咒。”
茅七月叹道,“是鬼物以极强怨念留在世间的诅咒之力,魂灭之日,便是诅咒彻底演化之时。”
“非死无离…”
“从我们踏进村子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无法活着离开了…”
雷鹰不由锁紧眉峰,“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破解?”
如同林夕之前的猜想,此时所有剧情都已经被解锁了。
女鬼的来历,阴尸的来历…
用百年时间,一场大怨,造就因果宿命,最终构建出这样一场离奇的诡梦。
百年前,侏儒周守仁用邪术给周家续命,百年后,侏儒化身成阿丑,亲手给周家灭了门。
百年前茅天山的一念之仁,没有除邪务尽,致使百年后茅仲春厉鬼围困,身死道消。
现在又轮到了茅七月和小茅。
期间种种惊悚,原来不过只是开胃小菜而已,诡梦的终极杀招,终是在此刻彻底揭开了面纱。
它是要用无尽的轮回,把参与者彻底困死在这里。
而破解诡梦的方法,也已经不难猜出答案,恐怕只有解开诅咒,破掉鬼域才可以。
茅七月没有说话,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莫名轻笑,把小茅拉到身前坐下,竟然开始聊起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碎。
见状,雷鹰对林夕使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
“茅七月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不远处的师徒两人,雷鹰面露狐疑。
林夕轻吸口气,“我想,他应该已经想到了破解诅咒的办法。”
雷鹰眸光一转,随之想到了什么,“难道破解诅咒要用他的命!”
“十有八九。”林夕点点头,“女鬼留下三道诅咒,其中第一、第二道诅咒都已经应验,而第三道诅咒,分明是要留下他们师徒的命。”
“可他要是死了…”雷鹰心中一抖,终于问出最大的疑惑,“他们师徒两个,究竟谁才是宿主?”
林夕紧着眉,不是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从时间线来看,宿主应该是小茅。”
不用雷鹰再问,林夕便解释道,“这场诡梦塑造了三条时间线,依次是戏班四人进村的时候,茅仲春进村的时候,最后就是我们这次进村。”
“还记得刚进来时,你曾说封阴村大概二十年前一夜之间成为了荒村,而这场诡梦塑造了百年光阴,是否曾经真有戏班四人惨死村中暂且不论,因为真假我们无从得知。”
“但封阴村这个场景是绝对真实的,可以把它作为锚点,且现实中宿主一定来过这里。”
“再回到诡梦场景,茅仲春死的时间和这里变成荒村的时间一致,这件事可以看过发生在二十年前,数年后,茅七月来到封阴村找他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时间线。”
“当时我和小茅一起被拉进幻境里,曾捡到了失踪那四个学生的手机,而那台手机,也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所以两次时间锚点都可以证实,我们现在身处的时间线,就是十几年前。”
“但是资料上显示茅七月只有二十二岁,十几年前的茅七月,就只能是小茅这个年纪。”
林夕解释的有点绕口,见雷鹰在捋顺时间,他重新说道,“或者我们直接给出一个假定时间就好理解了。”
“现在是2025年,一百年前,也就是1925年,戏班四人死在村子里。”
“直到八十年后的2005年,黑棺浮出河面,最终演变成屠村事件。”
“六七年后,四个学生拿着最新款的水果手机来这里探险,死在了村子,同一时间,茅七月走进封阴村。”
“又过了十二三年,茅七月二十二岁,在2025年的某一天,成为了宿主。”
“时间当然不会这么精准,但如此假设,一切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