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青阳区政府大楼的百叶窗，在林昭的西装裤上割出一道金痕。
他站在赵主任办公室门口，右手捏着牛皮纸文件夹的边缘，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
文件夹里躺着他熬了半宿写就的报告，封皮内侧压着父亲老工作证的复印件——那是他昨夜从西装内袋取出来的，边角的毛边蹭得指尖发痒。
"小林？"
门内传来赵主任的声音。
林昭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时刻意放轻脚步，却还是让木质地板发出"吱呀"一声。
赵主任正低头批文件，抬头时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总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不是说让你整理招商会议纪要？"
"赵主任，我这有份额外的报告。"林昭把文件夹放在办公桌角，退后半步。
系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浮动，淡蓝色的数据流正标注着赵主任的微表情：眉峰微挑，瞳孔收缩0.3秒——这是对突发信息的警惕。
赵主任翻开报告的动作很慢，第一页是案件时间线，第二页是资金流向简图，第三页贴着老周头提供的"政协副主席"手写便签复印件。
林昭看着他的手指在"重新审查旧案线索"几个字上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08年的案子？"赵主任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当年我还在综合科，记得区里收到信访件时，连案情摘要都没看到就被要求结案。"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父亲...林正平，是个好同志。"
林昭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系统弹出提示：「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值+17%，信任度提升至62%」。
他想起昨夜父亲笔记本里那句"真相藏在未归档的角落"，喉咙发紧："这些线索是多方交叉验证过的，华辰资本的资金链和当年开发区烂尾项目有直接关联。"
赵主任合上文件夹时，封皮发出"啪"的脆响。
林昭盯着他握笔的手——那支用了十年的英雄钢笔，笔帽上还留着上次开会时被茶水烫出的痕迹。
笔尖在"建议纪检部门关注"几个字上停顿三秒，墨水晕开个小团，和昨夜林昭写便签时如出一辙。
"下午三点前送到区纪委。"赵主任把文件推回来，指节敲了敲文件夹，"别让任何人看到复印件。"他抬头时目光灼灼，"小林，有些事不是查清楚就能翻篇的。"
林昭接过文件夹，掌心沁出薄汗。
离开办公室时，走廊里的电子钟显示九点十七分，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是陆明鸢的微信：「青竹茶社，老位置，十分钟。」
青竹茶社的檀香混着雨前龙井的清香。
林昭推开门时，正看见陆明鸢端着茶盏，眼尾微挑地望着斜对角的卡座。
那里坐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林昭认得，是区招商局副局长李明杰的亲信王经理——上回开发区土地审批会上，这人拍着桌子说"明远集团资质不够"。
"林科员来得正好。"陆明鸢放下茶盏，瓷片相碰的脆响让王经理猛地转头。
她指尖轻轻划过茶案上的财务报表，"有些项目啊，账面漂亮得像画出来的，可背后的故事..."她拖长了尾音，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王经理，"比账本厚十倍。"
王经理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西装下摆。
林昭注意到他腕间的百达翡丽表链勒出红印——这是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系统的人性图谱里早标注过。
"陆总这是说谁呢？"王经理扯出个僵硬的笑，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还有会，先走了。"
他经过林昭身边时，带起一阵刺鼻的古龙水味。
陆明鸢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敲了敲桌面："昨天审计部查到华辰资本去年有三笔大额转账，收款方是...某个退休领导的私人账户。"她压低声音，"我让人把流水发到你邮箱了。"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老周头说的"政协副主席"，想起父亲日记里反复出现的"华辰"二字，喉咙发紧："谢了。"
"谢什么？"陆明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波在青瓷边缘流转，"我明远集团要在云州扎根，总不能和烂泥做邻居。"
离开茶社时，雨丝开始飘落。
林昭刚走进政府大楼，就被陈秘书拽到消防通道。
她怀里抱着一摞文件，发梢沾着雨珠，指尖冰凉地塞进他掌心一个牛皮信封："市纪委的重点核查名单，刚从机要室拿的。"
林昭翻开信封，最上面一张纸的"华辰资本"四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陈秘书往楼梯口望了一眼，声音轻得像呼吸："有人也在查。
昨天我看见李副主任的秘书进了机要室，待了整整二十分钟。"
"知道了。"林昭把信封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老工作证，"你...小心点。"
陈秘书的耳尖瞬间红了，低头整理文件时发顶翘起一绺碎发："我就是...看不得好人被冤枉。"她抬头时目光灼灼，"林叔的事，我信你能查清楚。"
雨越下越大。
下班后，林昭撑着伞走进巷口的"老地方"咖啡馆。
老张头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个穿藏青夹克的老头，白发根根竖立，面前摆着台掉漆的海鸥相机。
"小林，这是老吴，08年跑社会新闻的。"老张头拍了拍老头的肩，"当年你爸出事前，老吴正跟着他做系列报道。"
老吴伸手时，林昭看见他虎口有块淡褐色的茧——那是长期按快门留下的痕迹。"当年的采访稿被压了。"老吴从相机包里摸出个泛黄的牛皮纸袋，"最后一次采访林科长，他说有些账本不能见光，见了光，就能照出牛鬼蛇神。"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后来我去医院看他，他抓着我的手说别放弃，可第二天...就传出他受贿的消息。"
林昭翻开采访稿，钢笔字力透纸背：「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张立强承认，华辰资本以咨询费名义向12名公职人员转账，其中单笔最高达80万。」他的手指在"张立强"三个字上停顿，想起系统里关联出的信息——张立强三年前死于车祸，卷宗写着"疲劳驾驶"。
"这些够吗？"老吴盯着他，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当年我没能发出来，现在...算给林科长个交代。"
深夜十一点，林昭的卧室只亮着台灯。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父亲的笔记本摊开在书桌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老吴给的采访稿、陈秘书的核查名单、陆明鸢的转账流水。
他把这些整整齐齐放进自制的证据目录，墨迹未干的"林正平案补充证据"几个字在暖光下泛着红。
系统界面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林昭输入"政商博弈全局推演"，数据流如银河般在屏幕上翻涌。
华辰资本、政协副主席、李明杰、明远集团...所有线索在虚拟空间里交织成网，最中央的节点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那是一行正在生成的预警提示。
"叮——"
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昭凑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未完全加载的信息框里，只来得及显示前半行：「紧急舆情预警：云州市...」
雨势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急促的鼓点。
林昭合上笔记本时，父亲的老工作证从内袋滑出，照片里的人穿着旧衬衫，目光清亮得像今晚的月光。
窗外的雨幕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见书桌上未写完的报告，和系统界面里那行未完成的预警——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云层后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