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用他王家满门的忠烈声誉,用他一生的戎马功勋来威胁他!
这一刻,王正北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位储君的幻想,彻底破灭。
什么天纵奇才,什么仁德贤明,全他妈是京城里那帮酸儒文人吹出来的屁!
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只懂权术、不懂人命的冷血草包!
他竟然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着三十万大军去送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正北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悲凉。
他站直了身体,不再前倾,不再怒吼,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俯视着端坐的赵恒。
“太子殿下,你好手段!好手段啊!”
他鼓起了掌,啪,啪,啪,每一声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王正北戎马一生,杀过的蛮子比你看过的书简都多!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要被你这么个黄口小儿指着鼻子教怎么打仗!”
他的语气里再无敬意,只剩下冰冷的嘲弄。
“告状?好啊!你去告!”
“你现在就写!我亲自派亲卫给你送回京城!让满朝文武,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赵恒是怎么逼死北疆将士的!”
王正北一把扯下帅案上铺着的巨大军事地图,狠狠摔在地上。
“你以为打仗是你在东宫里玩的沙盘推演吗?动动嘴皮子,棋子就自己动了?”
“你这种人,连马粪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指旁边抖如筛糠的王开复。
“我们这些人,是拿命在填!是用血肉在筑墙!不是你太子殿下登上皇位的垫脚石!”
“草包!蠢货!”
“滚回你的京城去!这里不欢迎你!”
这番话,形同谋逆。
王开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冷汗,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帅疯了!
太子也疯了!
这天,要塌了!
帐内的亲卫们更是个个面如土色,手按刀柄,却不知该听谁的。
中军大帐,此刻已成了一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赵恒依旧坐着,王正北的咆哮仿佛只是拂过他耳边的清风。
他甚至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叶。
就在这剑拔弩张,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便会血溅五步之时。
“哗啦——”
帐帘猛地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逆光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玄甲,身姿笔挺如枪,正是江寒。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主位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太子身上。
然后,他对着王正北,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帅。”
“太子殿下。”
“或许……不必争了。”
江寒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击退北蛮大军。”
“我或许,可以一试。”
听着江寒的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中军大帐内,那股能把人活活憋死的紧张气氛瞬间消失不见。
王开复张着嘴,看看江寒,又看看自家大帅,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小子谁啊?疯了吗?
大帅刚骂完太子是草包,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就敢站出来说他行?
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王正北眼中的血色怒火也凝固了。
一脸狐疑的看着江寒。
是,他是天生武脉没错,可是这行军打仗,靠的并不是战力啊。
赵恒眼角一抽,原本挂在脸上的淡然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他要的是震慑,是逼迫,是让王正北乖乖听话,用三十万人的性命给他铺就一条通天大道。
江寒此刻跳出来,算怎么回事?
搅局吗?
“江寒。”
赵恒的声音冷了下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然而,江寒并未退缩,反而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末将并非胡言。”
“大帅,北蛮二十万大军压境,看似势不可挡,实则外强中干。强攻,乃是下下之策。”
王正北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后半句。
江寒向前一步,对着被王正北摔在地上的地图,微微躬身:“请大帅借地图一用。”
王开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王正北的默许下,手忙脚乱地将那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捡了起来,和两名亲卫一起,重新铺在帅案上。
江寒走到案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指尖。
“大帅请看,北蛮大营连绵百里,将我雁门关围得如铁桶一般。他们人多,马多,吃得也多。”
“眼下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他们那五十万张嘴,每天消耗的粮草是天文数字。他们的补给线,从草原深处一直延伸到这里,早已是强弩之末。”
王正北眉毛一挑,这些他自然晓得,这是最基本的战场判断。
但他想听的不是这些废话。
江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手指猛地在地图上的一个点,用力敲了敲。
“所以,我们根本不必与他们硬撼。”
“我们要做的,不是杀人,而是烧粮!”
“釜底抽薪!”
这四个字一出口,王正北浑浊的老眼猛然爆出一团精光!一旁的王开复也是身体一震!
赵恒听不懂什么釜底抽薪,他只觉得江寒在故弄玄虚。
“说得轻巧!”
王开复忍不住插嘴,“蛮子粮草大营必然防卫森严,藏在万军从中,我们怎么去烧?”
江寒笑了。
“谁说粮草大营一定在万军从中?”
他的手指指向地图上雁门关侧后方的一处狭长山谷,地形如同一个葫芦。
“蛮族逐水草而居,五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水源是命脉。他们的粮草大营,为求隐蔽和取水方便,九成九设在此处——葫芦口!”
“这里地处背风处,又临近一条冰封的枯河,便于他们凿冰取水。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他们前锋大营有三十里,看似遥远,却能让他们产生一种‘后方很安全’的错觉。”
王正北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地图上的葫芦口,脑中疯狂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