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没错！
这个地方太刁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演，都默认粮草在蛮族中军，从未想过他们会为了水源，将命脉放在这么一个看似偏僻的位置！
江寒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我的计划很简单。”
“第一步，佯败。”
“明日，我们主动放弃关隘前的两处前沿哨塔，收缩兵力。做出兵力不济、即将崩溃的假象。这会极大助长蛮族的嚣张气焰，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堪一击，从而放松警惕，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关隘主城墙上。”
“第二步，奇袭。”
“我会亲率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小队，趁着夜色，从关隘西侧的绝壁攀爬而下。那里是蛮子防御的绝对死角，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从那里出来。”
“第三步，点火。”
“绕过他们的主力，直插葫芦口！一把火，烧光他们所有的粮草！”
江寒抬起头，目光灼灼。
“大雪封路，粮草一断，不出三日，蛮子二十万大军，不用我们一兵一卒去拼命，自己就会崩溃！饥饿和寒冷，会让他们为了一个烤饼自相残杀！届时，他们除了退兵，别无选择！”
整个中军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王开复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看着江寒，像在看一个怪物。
疯子！
这他妈是个比太子和自家大帅还疯狂的疯子！
可这个计划……
可听他的描述……这计划好像真的可行！
王正北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江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计划，胆大包天，天马行空却又环环相扣，直指要害！
这小子，难不成还专门学过兵法不成？
赵恒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佯败，什么奇袭，但他不傻，他看得懂王正北和王开复的表情。
那是一种激动。
这说明，江寒的计划，在这两个老行伍看来，是有效的。
这就够了。
赵恒重新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争吵都未发生。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江寒，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目光扫过王正北，“大帅，你麾下将士，要全力配合江寒的行动。若有差池……”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赵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仿佛他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决策者。
随着太子离开，帐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消散。
王正北看着江寒，久久不语，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
“小子，早知道你有这等兵法见地，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太子麾下的，可惜了，现在事已成定局，我说话也不一定好使了！”
江寒笑了笑，笑容平和。
“大帅言重了。”
“为朝廷效力，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句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忠心，又巧妙地避开了评价太子。
王正北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的悲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豪迈。
“好！说得好！”
他走上前，重重拍了拍江寒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让江寒一个趔趄。
“哈哈哈，老夫收回刚才的话！你小子，是一柄藏在鞘里的绝世宝刀！”
王正北一把将江寒和王开复都拉到帅案前。
“来！好小子，快跟老夫仔细说说！”
他指着地图上的葫芦口，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想到的？还有，西侧绝壁高达百丈，覆满冰雪，怎么下去？需要什么样的人？多少人？何时动手最合适？”
老将军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炮弹般砸来，帐内的气氛也是变得热烈起来。
帅案上的烛火哔剥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帐壁上晃动。
王正北的手指几乎要将地图上“葫芦口”三个字戳穿，眼中的热切几乎要喷涌而出。
“这葫芦口，地势险峻，乃是蛮子大军的咽喉。老夫不是没想过，但西侧那百丈绝壁，覆着千年不化的冰雪，滑不溜手，别说是人，就是猿猴也上不去！你说的奇兵，怎么下去？”
老将军的问题，一针见血。
这是整个计划最疯狂，也是最不可能的一环。
江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旁边的火盆里，用铁钳夹出一块烧得半红的木炭，在地图旁的空白处画了起来。
“大帅，问题不在绝壁，在冰。”
他一边画，一边解释。
“正常的绳索下去，会被冰棱割断。正常的兵士下去，会被活活冻死。所以，我们不用正常的绳索，也不用正常的兵士。”
王正北凑过去，只见江寒画出几个奇特的图形。
一个，是带着四个尖锐倒刺的铁爪，如同鹰爪。
“此物名为‘飞虎爪’，爪上淬油，不易结冰。爪前系上长绳，绳索用桐油浸泡七日，再用麻布包裹，既坚韧，又防水。甩上绝壁，只要勾住岩石或坚冰，便是一个稳固的支点。”
另一个，是绑在鞋子上的铁制底板，下面布满钉齿。
“此为‘踏雪钉’，专走冰面。”
王正北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是个识货的，只看图样，便知这两样东西是专门为冰雪绝壁而生的利器。
这小子，还是个机关术大师？
“光有这些还不够，”江寒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下去的人，不能超过五十。必须是山中的猎户，或者常年在北境攀爬为生的采药人。他们身手矫健，熟悉山林，最重要的是，他们敬畏风雪，也懂得如何与风雪共存。”
“人手，我可以从亲卫营里挑！”王开复在一旁插话，他已经被这场匪夷所思的兵法推演完全吸引了。
江寒却摇了摇头。
“不，王将军，你的兵太‘正’了。”
“正？”王开复一愣。
“他们杀气太重，队列太齐，是沙场的好手。但这次，我们需要的是一群‘野’的，一群能像狼一样在雪地里潜行的鬼魅。行动时，不能有任何甲胄摩擦声，不能有任何队列行进的习惯。他们甚至要在脸上涂抹雪和泥，把自己变成一块会动的石头。”
王正北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明白了。
江寒要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刺客，一群在绝境中求生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