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做鬼和做人不一样,小松子未必是不想说,大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死亡的过程太过惨烈,惨烈到很多人会丧失死之前那一刻的记忆。
但是执念却会像心中的一颗种子,深深的扎着根,慢慢的发着芽。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天,他会突然想起自己在恨什么。
我同水德道:“我们先回冥府吧,待在这里也是无用了。”
水德轻轻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刚一进鬼门关,便看到原本拴在那里的屏蓬,同那棵大榕树深深的缠绵在了一起。
饶是这样,两颗头依旧是骂骂咧咧不休。
小左:“都怪你。”
小右:“怪你!”
“这边。”
“胡说,是这边。”
我扯了扯嘴角,走过去十分干净利索的一头给了一巴掌,顺手捏住了其中一个的嘴筒子。¨c*h*a`n/g~k`a¨n`s~h-u·.?c¨o,m,
生气道:“你俩又在闹什么?!”
大约是我心中气闷,没太掌握好力度,屏蓬被我扇的有点懵,翻着两只豆豆眼小心的看着我,惶然道:“找无忧。”
我有点懵,“什么找无忧?谁找我?”
另一只嘴筒子摇头晃脑的挣扎,我胳膊酸痛,索性放了手,一获自由他便道:“红鬼找无忧。”
“红鬼?”
我费劲的从脑中搜刮了好一会,勉强获得了一丝灵感,这蠢物不会说的是陆甲吧?!
屏蓬蠢笨,记不住太多人的名字,只能大约描述外貌之类的特征。
这思来想去,红艳艳的,熟悉的鬼也就是陆甲了,只是他这些年不再往来赤水之地,身上的红色倒是斑驳了许多,显得更加滑稽了一点。
只是这外貌虽然滑稽了一点,办起事来却靠谱了许多。
自从几百年之前,托我及诸友之福,他经历了几个颇为惊心动魄的小场面。+看`书,屋′ ·已_发¨布*最,新\章?节+
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想明白了地府混日子是混不明白的。要想守护身边的朋友,那得身居高位啊!
诚然,我也不晓得他这个逻辑是怎么得出来的。若是命格使然,即便是高位如天帝,也不一定能护住什么。
但,想法是好的。地府的仕途经济到底是让他给混明白了,几百年的功夫便从路人甲混到了加罗的位置上。
听闻此事后,我啧啧称赞,并将此事当作是举子夺魁一样,敲锣打鼓的分享给了正在黄泉养伤的丘山。
丘山听到这个好消息,落下了状元老父亲般的热泪(我编的)。
总之,他如此有出息,使我们都倍感欣慰。
话说回来,陆甲找我有何事?
我解开缠绕在树上的绳子,发现我走之前系的绳结己经被人解开了,合着屏蓬这蠢物是自己把自己拴上了树?!
我又惊又气,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把。
屏蓬讨好的蹭着我,我把小松子放在他背上,同水德牵着手,摇摇晃晃的回了无忧渡。
无忧渡门口依靠着一只黑黢黢的小鬼差,我没看见,大剌剌的一把推开门。
小鬼差不防,水灵灵的滚了进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哎哟。”
我被吓了一跳,刚踏进门口的半只脚爽快的收了回来。
“是谁?”我道。
水德牵着我的手往前看了看。
小鬼差狼狈的起身,扶正脑袋上的差帽,开口就道:“奥哟~夭寿咧夭寿咧,吓似我了。”
一听这个动静,我便知道是谁了。
这是跟在陆甲身边的鬼差,小邯郸。
因为他做鬼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学方言,学一个讲一阵,最后弄得说话什么调调都有。
我便给他起名为小邯郸。
小邯郸看清是我后,立马道:“无忧姑娘,是你伐,侬可回来了。”
“怎么了?”我道。
他急急忙忙赶过来,一拍手道:“奥哟,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你不知道奥,枉死城里一天之内下来了好多人,不知道阳间发生了什嘛事,汴城王派人去上面调查了。”
我想了想道:“难道是阳间发生了什么大祸?瘟疫或者战争?”
他摆了摆手道:“不似滴,不似滴,阳间若有祸乱,咱们冥府肯定是知道滴。可这次,这些鬼出现的太蹊跷咯奥。”
本来小松子的事情还挂在账上,我就有点焦头烂额,现在又这么一桩事情,我不太想管,于是便道:“那便去调查好了,找我来干嘛?”
他皱起一张脸道:“可似那些鬼,都不上奈何桥,说啥也不上,好像是有什么执念没解。”
我扶额叹息,敢情是来大活了。
水德和颜悦色道:“此事我们知道了,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吧。” 说完不由分说的将他关在了门外。
小邯郸站在门外愣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冥界灰暗的混沌天空,冲着门内道:“这里又没有天黑天亮,侬说得是哪个今日明日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