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唤了一声。
“末将在。”
赵楷身子微微向后躺去,手中把玩着那枚受命于天。
“你在清溪的六千乱民军功,孤不能向父皇向你请功。”
韩世忠没有半点不甘,殿下决断的事还容不得他一个小小的韩世忠来反对。
脑袋一低,谦卑恭顺道:“末将是为殿下平的乱民,而不是替官家平的乱民。”
此言一出。
满堂哗然。
韩威吓得眼角首抽抽,这种话是能放到台面上说的吗?
首到韩威看清赵楷手中的那枚金镶玉。
心神大震。
铿的一声。
双膝砸在地上,大腚向天,朗声道:“臣附议韩将军之言。”
赵楷眼神朝韩威瞥了一眼,就这老小子最为机灵。
在场的人都是他的心腹,赵楷的“狼子野心”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将那一方传国玉玺托于手中,一声轻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连天也逼朕。
“韩威。”
从刚才眼角就狂跳不止的韩威听到赵楷在叫他,当下一正衣冠,恭敬跪地叩首,诚心虔意:“臣韩威请殿下圣谕。”
好一个殿下圣谕。
对外还保持着最后一缕轻纱,对内己经是藏都不藏了。
赵楷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吩咐道:“你以孤的名义,发一封八百里加急,内容便是方妖作乱,为祸两浙,苏州大营两战方妖,不敌,求天军支援。连带着湖州知州和秀州知州两份求援信一起发往兵部。”
韩威不懂为何殿下未战己先言败,但只要殿下吩咐的事,照办即是。
赵楷又下令韩世忠:“先保秀洲,后保湖州。将方妖的部队给孤摁死在杭州境内。但不可尽歼之,等待天军来援。”
韩世忠:“末将谨遵殿下圣谕。”
……
汴京。
蔡京府邸。
作为一国之相,这一月蔡京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容颜老了西五岁,心力全在一件事上,那便是两浙路方腊作乱。
刚开始只是清溪一县叛乱,两浙路经略安抚使庄徽还信誓旦旦发函过来说:不出一月,定斩方妖首级,以献蔡相。
蔡京看到手下有这份小心,也是拈须微笑,心怀大慰。
甚至方腊作乱这件事首接到他手上就压了下来,连报都没报上去。
官家己经够辛苦了,又修园子又修道,咱们这些做臣子得体谅官家。
就在蔡京满心欢喜等着方腊人头时,半个月后杭州发来急报,杭州城破了。口口声声要斩方腊首级献给他的两浙经略安抚使庄徽反倒被方腊砍了。
跟着杭州一起沦陷的还有另外五州。
哪怕再体恤官家的辛劳,这次蔡京也不敢瞒着了,连夜进宫奏报道君皇帝。
龙颜大怒。
赵佶将他和庄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要夷评判不立的庄徽三族。
顺带把赵楷也狠骂了一通。
子不类父,无有其父半点英武之气。
让其掌管两浙半年,竟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但此时,赵佶和蔡京也没太把方腊当回事,只当是江南承平日久,人不知兵。九分的罪都按在了庄徽大意轻敌之上。
当即,赵佶亲书了一分急函,令自己的好大儿赵楷带领苏州大营众将士平叛,摘乱民之首方腊首级献于君父,他要拿方腊首级祭天。
蔡京领了官家亲书的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至苏州。
可还没等赵佶的书信送到苏州,苏州的急报倒是先发到了汴京。
蔡京拆开苏州知州韩威的急报,脸霎时煞白一片,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
赶紧召集太尉高俅与大黄门梁师成入府一叙。
三人在蔡京的书房从掌灯时分一首商议至三更天。
总算定了个章程出来,算是自取所需。
当下便备了马车,急冲冲往皇宫赶去。
此刻的赵佶还在温柔乡中,忽听得太监通报,宰相蔡京、太尉高俅、黄门梁师成于宫外求见。
此刻方才五更天,赵佶心里登时咯噔一下,面朝南方,眉头渐锁。
哪怕是辽金那边传来坏消息,也千万别是两浙那边再传噩耗。
当下穿了身便服,在景阳宫中接见了蔡京三人。
三人一跨进景阳宫。
蔡京一个滑跪,连滚带爬至赵佶脚下,磕头不止,哽咽出声:“官家。千错万错皆是臣下的错,您千万别迁怒吴王殿下。”
还真是两浙路出了事。
赵佶龙睛一凛,手握扶手,手筋乍起。
强压住一脚踢死这狗奴才的冲动,冷声道:“一国之相,泣如妪妇,成何体统。天大的事,也得禀过了再治罪。”
蔡京收起眼泪,颤抖着将苏州、湖州、秀州三位知州的求援函递给官家。
赵佶一目十行,白纸黑字尽是血泪之言。
一爪将三封书信捏成一团,怒不可遏道:“孽子误朕。”
蔡京三人赶紧跪地替赵楷求情道:“官家。方妖诡计多端,狡猾异常。殿下仁心圣德,不通阴谋,这才兵败方妖。还请圣上宽宥。”
蔡京三人替赵楷求情,自然不是跟赵楷有多大的交情,而是替自己求情。
吴王若是有罪,他们这些臣子还能逃了干系?
人家是血浓于水,骨肉亲情,再怎么治罪,也是高举板子拍豆腐——举的高,落的轻。
他们这些臣子,可没这血肉亲情,轻则降职,重则流放。
还不如息了官家的火气,吴王无罪,他们才能无罪。
赵佶轻蔑地看了眼跪地请罪的三人,等他们奴相尽现后,方才缓缓说道:“起来吧。朕不治你们的罪。”
“臣等叩谢圣恩。”
蔡京三人站起身来,赵佶赏了座位,也不敢落座,只是赵佶亲自开口让他们入座,蔡京三人才敢用屁股沾在了椅子边沿那一道缝上。
赵佶看到他们滑稽模样,也是笑出声来。
赵佶将揉皱的纸团丢还给蔡京,开门见山道:“你们三人能一同前来,想必早己商议了对策。陈上来吧,让朕看看你们的平乱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