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的vip包厢里，傅正庭推门而入时，龚毅正喝得起劲。
水晶吊灯下，这位素来意气风发的商业巨子此刻像条丧家之犬，领带歪斜地挂在皱巴巴的衬衫上，面前摆着三四个空酒瓶。
“哟，这是把祖坟都赔进去了？”
傅正庭扯松领带，抄起冰桶里的威士忌给自已倒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龚毅猛地砸了下大理石桌面，震得酒杯叮当作响：
“别提了！都是那个孽障...”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暴怒，
“老子现在就想拿皮带抽死他！”
傅正庭晃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玻璃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阴翳——这话倒是说进他心坎里了。
要不是顾忌着那点血脉…
傅正庭搞不懂了，龚家两个儿子可是这雍城后辈中最有能力的人，谁家不羡慕？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
“你们家两个儿子不都是青年才俊？上个月你还显摆小儿子要带对象回来。”
傅正庭的这话成功燃起了他的怒火，
“对象？”
龚毅突然发出声怪笑，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狠狠甩在桌上。
屏幕亮起，锁屏赫然是张亲密合照——穿着铆钉皮衣的银发少年正搂着龚家少爷的脖子，嫣红唇角沾着亮片，眼尾描着妖冶的紫罗兰色眼线。
傅正庭的眉毛微妙地扬了起来。
他伸手放大照片，少年锁骨处的蛇形纹身和脐环在像素中清晰可见。
包厢里突然响起声短促的轻笑，他连忙用咳嗽掩饰，却遮不住突然明媚起来的眼神。
“看见了吧？”
龚毅抓起酒瓶直接对嘴灌，
“还敢领回来，一个酒吧跳钢管舞的！那小子扭腰的录像都在网上传遍了。”
他咬牙切齿地比划着，
“这么细的腰，这么长的头发，他妈的根本就是个——就跟狐狸精似的，女人都不上他的……”
“骚？”
傅正庭心情好了起来，接了一句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
当龚毅愤怒地点头时，傅正庭忽然觉得今晚的威士忌格外醇香，连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都带着花香。
龚毅的酒量向来深不见底，这几瓶烈酒下肚，也不过是润了润嗓子。
他重重拍了下傅正庭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杯中的冰块都跟着晃了晃。
“老弟，还是你儿子省心啊！”
龚毅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带着几分喝酒后的狂躁，却又透着股刻意的调侃，
“虽然——”
他掰着手指数起来：
“你儿子，没什么才能，脑子也不太灵光，学业事业一事无成，做事莽撞，眼光差劲，还花心，脾气还倔得像头驴……”
每说一个词，傅正庭的指节就微微收紧一分，酒杯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可眼底的冷意已经渐渐凝结。
龚毅浑然不觉，还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总结：
“——但至少，他能给你生个孙子啊！”
空气骤然一静。
傅正庭缓缓放下酒杯，玻璃底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嗒”的一声。
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老龚啊，”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既然你这么嫌弃你儿子挑的人，而我儿子又这么省心……”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要不，我把我儿子给你儿子？让你儿子做我傅家的上门女婿……我傅家家产给他一半……”
龚毅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瞪大眼睛：
“……什么？”
傅正庭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轻描淡写：
“反正我儿子也娶不到什么好姑娘，你儿子又喜欢男人，不如凑一对？”
龚毅的表情凝固。
此刻的他突然觉得自已儿子的眼光不错。
他们两家来往很多，傅正庭的儿子长得也不错。但是自已那不孝子居然没看上他儿子。
这时候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儿子的眼光的确很好。
龚毅这次没再猛灌，只是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他长叹一声，像是把满腹的郁结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年，随他折腾去吧。”
傅正庭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他晃着酒杯，冰块碰撞的清脆声响在静谧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这个老狐狸，刚才还恨不得打断儿子的腿，这会儿倒想开了？
看来还是他儿子杀伤力强大呀！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意味深长地接道：
“老龚啊，你这觉悟倒是高。”
酒过三巡，桌上的空瓶渐渐多了起来。两个商场老手借着酒劲，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自家不省心的儿子。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话题竟慢慢转到了合作上。
“要我说，既然都管不了自家的小兔崽子...”
龚毅眯着醉眼，从公文包里摸出钢笔，
“不如咱们将精力全放在工作上……”
傅正庭会意地接过话头：
“上次那个协议？”
酒精作用下，两个平日里精明的商业巨头竟真就着餐巾纸草拟起了条款。
你添一条我补一款，最后还郑重其事地盖上了私章。
直到第二天晌午，傅正庭才在自家书房醒来。
宿醉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而那份墨迹未干的合同正安静地躺在西装口袋里。
他揉着眉心逐条细看，越看越心惊。
好在条款还算公允，加上与龚毅多年的交情，倒也不怕对方使什么绊子。
赵小雅推门进来时，阳光从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她手里捧着的青瓷茶杯冒着袅袅热气，淡淡的薄荷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傅正庭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在抬臂的瞬间牵动了太阳穴的神经。
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指节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嘶——”
这声抽气让赵小雅脚步一顿。
她快步走到床前，担心地问，
“头疼得厉害？我让陈医生过来看看。”
傅正庭抬手制止，指尖在空气中微微发颤。
他闭眼缓了缓，等那阵刺痛渐渐化作绵长的钝痛，才哑着嗓子道：
“宿醉而已，不碍事。”
赵小雅收回手，杏眼里盛着三分责备七分心疼。
她将茶杯又往前推了推，瓷底在檀木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
“特意给你煮的醒酒茶。”
顿了顿，又补了句：
“加了葛根和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