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她

众里寻她

寒夜中,寒霁轻纵着骏马,奔驰在密林中,无视着周遭的瘴气,很快便到了密林真正的出口。

是的,先前他给川阳王府那帮人引的路,不仅不对,还错的离谱。

去兖州应当向西行,但寒霁仗着他们不识路,生生将他们往东引去,甚至还耍了个心眼,将人带到了有猎洞的区域,亲眼瞧着他们掉到里面。

数月前寒霁便摸清了这个猎洞的位置和深浅。

那是个被人遗弃很久的猎洞,虽然里面没什么致命的竹尖,顶多受点皮外伤,但那种深度,川阳王府那些人想要爬上来也需要折腾一番,再加林子的阻碍,他们去莱州的速度只会大打折扣!

也正是为了这个,寒霁才花心思和那群人周旋了一阵。

天色将明,星子也渐渐稀薄了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寒霁掩去面上的疲惫,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朝着西边飞驰而去。

当寒霁风尘仆仆地抵达莱州,已经是三日后的暮间时分。

拂了拂衣袍间染上的尘土,寒霁轻车熟路地进了城,找到了在莱州落脚的四方阁,将马交给了迎上来的伙计,擡脚便入了客栈。

依着记忆,他找到了给女郎定下的房间,脚步顿在屋门外,心潮起伏不定地敲了敲。

一下,两下,三下……

里面不仅没有任何回应,房间内还寂静地可怕。

脑海中突然想起女郎曾经病得无知无觉的情景,寒霁面色微变,不再犹豫,立即推门而入。

与担忧相反,屋内的床上,并没有奄奄一息的女郎,不仅如此,还空空如也。

不仅是人,就连惯常用的物件都消失地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一般。

一时间失了方寸,寒霁一阵风似的下了楼,揪住了大堂招呼客人的掌柜,嗓音像掺了冰碴子。

“我问你,雅居天字号房的那个女郎呢?”

掌柜本就忙地晕头转向,现下被这个面色凶戾的小郎君一揪住,他心脏都扑通了半天。

晕头转向地掌柜刚想出言问来人是谁,但目光一触及少年那张出挑惹眼的面皮,立即就想起他来。

“小郎君,先放开老朽行不行,你这老朽还怎么与你细说!”

闻此话,寒霁心头清明了许多,将人拖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理着衣袖催促道:“人去哪了?”

他可不想听见人跑丢了这话,虽然寒霁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掌柜活动了一下自己被捏疼的肩胛骨,不疾不徐道:“自郎君走后,那女郎第二日便出门了,再也没回来。”

“再也没回来?”

寒霁嘴上跟着重复着,神色喜怒难辨。

“对,好像是家中人来寻,女郎走后的第二日,就有几个衣着精细的丫头婆子过来,将衣裳细软都收拾走了,什么话也没留。”

“什么话也没留?”

将最后一句话在嘴里咀嚼了好些时候,寒霁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手下收了力,将掌柜放走了。

循着自己的心意,寒霁走出了四方阁,腿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朝着城北的明家走去。

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街道上反而热闹了起来,呈现着一派繁荣景象。

寒霁沉着脸走在大街上,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心中的声音告诉他,他想去找她,并不是因为那五百金,也没有掺杂任何别的目的。

只是单纯地想再看见她而已。

寒霁不是个会受外物影响的性子,只要他想做的事,他都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做,哪怕是错的。

明家的宅子不算复杂,寒霁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墙头,一跃而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去。

几乎将明家翻了个底朝天,寒霁终于在一处小院中寻到了女郎的痕迹。

执起妆台上那一支眼熟的海棠步摇,寒霁鼻尖尽是女郎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他可以断定,这便是她的住处。

可惜,里面仍旧无人。

他也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人回来,然而,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去寻她,去见她一面。

于是乎,他潜入夜色里,随机从背后捏住一个小丫头的脖颈,利刃抵着小丫头的咽喉,开口问道:“这间院子里的人,今夜去了哪里?”

小丫头只有十四岁,是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哆哆嗦嗦地将话交代了出来。

“明、明珠女郎今夜和其他女郎一起,去、去西街逛夜市去了,不……不要杀我……”

交代完了话,小丫头一脸哭丧着,扯着一副哭腔。

好在寒霁不是什么爱好弑杀的性子,更没心思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下黑手。

听到了想听的话,他撤开了匕首,一记手刀劈在了小丫头的后颈,人如一阵风般翻出了明宅。

隋珠此刻很开心,因为她正同新得来的兄弟姊妹们穿梭在热闹繁华的夜市中。

隋珠今夜穿了一套新衣裳,是大舅母给她新做的,是一身银红色的牡丹花裙,因为秋夜里寒凉,外面罩着象牙白的兔毛织锦披风,发髻也是由着碧荷一双巧手,梳成了漂亮的百合髻。

少有地施了些脂粉在面上,目光流转间,时不时便会让几个对隋珠还不甚熟悉的表兄失神。

对于这些年轻气盛的小郎君来说,被新姊妹的美貌迷得一愣怔是无法避免的。

未施粉黛便已是人间姝色,更不用提这般特意妆点了一番,直恍得他们眼晕。

三房有两子一女,其中一女是明华,两子是六公子明逸和五公子明朗。

与纯质内敛的明逸不同,明朗性子热情开朗,整日一副笑脸,妙语连珠地总能将姊妹们哄得开开心心的。

这回来了个新表妹,明朗整个人开心地不得了,一路上都咧着个嘴,围着隋珠身边忙前忙后的。

“珠珠妹妹你吃不吃蜜饯?”

“珠珠妹妹你要不要胭脂?”

“珠珠妹妹你冷不冷,冷得话我给你披衣裳……”

明逸跟在后面,几乎没脸见自家五哥那副舔着脸的模样,暗地里扯了他好几回,但人就是不理他。

不仅不理,还回头瞪了他好几回。

“够了五郎,你端方些,吵得人不安生!”

最后,还是大公子明齐发话,明朗才偃旗息鼓。

隋珠也终于得了清静。

虽觉得这五表哥话多,但不至于厌烦,甚至还多了一种被家人重视的感觉,这是隋珠以往没有体会过的。

朝着明朗歉然一笑,隋珠柔声道:“五表哥的好意我都心领了,还是莫要再顾着我了。”

明朗不觉着有什么,仍旧嘻嘻哈哈的,时不时说话去逗隋珠。

明华不屑于去管教这个滑头弟弟,但一向外放的明瑶最是嫌弃明朗这番舔着脸的作态,直接挤开了明朗,笑嘻嘻道:“五哥怎么如此厚此薄彼,不问问我们?我们也想吃蜜饯果子,我们也想要胭脂,你怎么不去给我们买,就只给珠珠买?”

说着话,明瑶胳膊肘还戳了他几下,几句话将厚脸皮的明朗问得也有几分赧然。

但一惯嘴巧的明朗仍有话堵她。

“你们都是多少年的老姐老妹了?珠珠妹妹如今初来乍到,自然要多关照些,有什么问题?”

饶是娴静如隋珠,听到这声“老姐老妹”,都忍俊不禁起来,更别说几个正主们,都在大街上追着明俊打了起来……

“你才老!你才老!”

就连端庄如明华,都被自家弟弟这话气得一抖一抖的。

明朗跑累了,便躲在隋珠身后,拿着她当护盾,躲着攻势最为凶猛的明瑶。

隋珠一边被扯的七晃八晃地,一边笑得满脸灿然。

其余几个表兄皆是冷眼旁观着,看着这个最油嘴滑舌的兄弟挨妹妹的揍,偶尔出言给明瑶助威。

明家有六个女郎,其中除了明瑶是大房的,明华是三房的,其余的,包括明嫣,都是二舅舅家的。

郎君们还要稍多一些,足足有九位,除却大公子明齐,五公子明朗,六公子明逸,其余二三四七八九都是二舅舅辛苦耕耘出来的。

也不怪,大舅舅家只大舅母何氏一人,三舅舅家也是自三舅母故去后一直未娶未纳,子嗣相对于有六房妾室的二舅舅来说,相对于稀薄了些。

隋珠观察过,二舅舅生得与大舅舅与三舅舅都不太像,与外祖父也不太像,形貌昳丽,姿容清艳,与阿娘有五六分相似,据说是随了她那位已经故去的外祖母。

加上二舅舅爱美色,娶的妾室个个如花似玉,年轻时皆是水灵娇俏的模样,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不差的。

因此,二房的几个郎君女郎们,先不说明嫣,都是皎然出尘的好相貌,甚至有些个颇为出挑的。

反而是二舅母膝下的两个表哥,相称之下倒显得普通了些。

身子突然被在身边转圈圈的明朗不小心撞了一下,发髻上的蝴蝶钗子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哎,我的钗子!”

隋珠嗳了一声,就要去捡,明朗作为罪魁祸首,也算是反应快,动作先隋珠一步将钗子减了起来,动作颇为温柔地将钗子插回了原处,眼眸微弯,里面盛满潋滟的笑。

“真是对不住,我再给珠珠妹妹簪回去。”

不远处的街角,一道酒旗下,一身玄衣,几近融入夜色的少年静静站着,不知望了那处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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