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漫诗的客户
赵今夕坐在工位上望着窗外发呆，有人打开窗子，一阵凉气袭来，不禁让她打了个喷嚏。
‘良辰已经离开数月了，人家都说异地是恋情的灭火神器，至多半年，不管怎样的熊熊烈焰都能给浇灭殆尽。而自己呢，不但异地，还不能联系，连这唯一一条维系感情的丝线还是断的。’
她觉得自己的未来有点像拆盲盒，满心期待后，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漂亮外壳，会不会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就在思绪行将飘渺的时候，忽然看到唐策从部门总监的办公室出来，走到自己的工位前，背上包，然后抱起一个装满私人物品的纸箱子，准备往外走。
这场景打断了今夕的胡思乱想，疑惑的看着不远处的唐策。
唐策也看到了今夕投射过来的差异的目光，只是淡淡的咧嘴笑了笑。
今夕起身走了过去，随唐策一同来到公共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忙问，“你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是要辞职吗？”
唐策，“不是要，是我已经辞职了！”。
今夕，“啊！？为什么呀？”
“没什么！”面对今夕的惊讶，唐策依然淡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发展路径！”
“哦！”虽然不太理解，但今夕依然点点头，“你是觉得绿城现在的工作已经不符合你的职业发展路径了吗？”在今夕看来，绿城这样的公司已经是同行业的翘楚了。
唐策想了想，“人生呢有很多不同的阶段，绿城的这一段我已经走完了，如果我依然留在这里，它反而会是我的阻碍！”
今夕蹙眉，“阻碍！？可是我明明听漫诗姐说，你就要升职了！”
唐策叹了口气，“其实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跟你说，毕竟你来的时间不长，作为前辈，就当是临别的赠言吧。”
今夕将一只手拖在下巴上，洗耳恭听。
唐策继续到，“绿城项目多，规模大，都是因为这几十年积累起来的这块响当当的招牌。可是现在的绿城已经大不如前了，开始良辰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期待的，但是现在良辰也走了，这里基本上是秦宗卿一个人的天下，他这个人虽然精明沉稳，但是私心重。他和良辰不一样，不可能全心全意的为公司谋发展的，如果有一天他的个人利益与公司的利益背道而驰，他会毫不犹疑的选择维护自己！
绿城辉煌的时候，他的能力一定是助航的帆，可是一旦有一天绿城走下坡路，如果换做是良辰，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支撑公司的，但秦总不会，他会更看中自我利益的实现，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胸怀的差别！如果你是一个公司的员工，你会选择谁来做自己的领导！”
今夕没有说话，只是光洁清亮的眼神里，增添了几许迷茫。
唐策淡淡的笑了笑，“你和我不一样，你年纪还小，你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在这里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刚来的时候和你一样，脑袋里没有一点杂质，不分昼夜，挥汗如雨，只为心中的那个理想，这当然是很好的。所以现阶段，你最应该做的，是尽量多接触各种类型的项目，积蓄能量，厚积薄发。”
“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我也很珍惜这份工作，我只是担心...”，今夕眨眨眼睛，“担心，没有平等的机会！”。
唐策当然理解她的意思，自从那晚周平安跟她大胆表白，又为了她公开和董事长做对，她和周平安之间，已经成了公司里众所周知的秘密，各种传言满天飞，大多数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疏离大于热络。作为上级的张漫诗也很久没有给她分配过什么正经项目了，虽然轻松了不少，但是锻炼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她所有努力被一瞬间抹杀，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困扰大于福祉。
唐策顿了顿，“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职场也是一个小社会，单靠努力和勤奋是不够的，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下想不被人贴标签其实很难，你不用太过介意。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小孩子才只会抱怨不公，很多机会还低靠自己去争取，漫诗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人也大方，只要真心想学，她一定会不吝赐教的。”
今夕好像有些明白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问到，“你说如果你走了，漫诗姐会不会也担心公司满足不了她的发展，然后也像你一样...！”
唐策叹了口气，“漫诗，我和她聊过，她暂时应该还没有走的打算，她和我想要的东西不同，但有一点她和我一样，我们都没有什么背景，所有的机会都要靠自己去拼，当今社会，女人要想在职场上站稳脚跟，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牺牲，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今夕认真的点点头。
送别唐策，今夕回到工位上，想着他的话，今天的唐策像一个智者一样，指点迷津，在他身上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他说的没错，如果只会抱怨，蹉跎岁月，那人生的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天色渐晚，今夕看着渐空的办公室，又回头瞅了瞅张漫诗，依然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碌着。她悄声走到张漫诗的跟前，轻轻低下头，“漫诗姐，你忙不忙？”
章漫诗擡起头，“哦，什么事，你说？”
今夕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在章漫诗的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漫诗姐，我记得刚入职的时候你跟我说，绿城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机遇，它不会让每一个努力上进的人失望的，我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章漫诗多聪明的人，马上明白了今夕话里的意思，她笑了笑，“我这段时间特别忙，有些疏忽了你，你别介意。”
今夕没有搭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章漫诗继续到，“其实，公司最近的项目数量少了很多，秦总又在做大区的缩编，公司的架构调整对业务也有影响，不过你也不用太心急，我像你这个年纪，都还在画门窗表，你运气算好的了，至少真正独立完成过项目！”
简单思考了一下，章漫诗指着身后的柜子对今夕说到，“你把那个柜子的门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今夕听她的指令，走到柜子前打开门，里面是两瓶酒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她把酒拎了出来，放在漫诗身边的桌子上。
只听漫诗说到，“一会儿，你陪我去见趟客户吧！”。
今夕听了漫诗的话，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心里想着，‘这是让我和她一起陪客户去喝酒？’霎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种在一桌菜肴前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半真半假，恭维客气的画面，又寻思了一下自己的酒量。
章漫诗看到了今夕脸上的胆怯，笑了笑，“怎么，你以为做设计师都只是诗情画意，阳春白雪，不需要拓展和维护客户了？就算公司现在对你们没有拓展客户的要求，但是不代表，你们不用具备这种能力！”
还没等今夕搭话，章漫诗继续说到，“你不用担心，我会全程在你身边的，怎么做你听我的就行，当然我不勉强，如果你有顾虑可以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赵今夕挺直腰脊，机会要靠自己去争取，不破不立，就算前进的征途荆棘丛生，她也要像一名勇士一样，勇闯天涯！
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让今夕意外的是，这里并不是什么酒店餐厅，而是一处看上去很高档的小区门口。小区的保安一身制服，在大门口走来走去，一副闲人免进的样子。
章漫诗找了一个石头矮凳坐了下来，今夕随即也在她的身边坐下，只是因为天气很冷，很快手脚就传来了凉意。
半个小时过去了，今夕只看到一辆辆的汽车在小区的门口进出，并没有看见客户的出现，而且慢慢的身体也有些发僵，她问章漫诗，“漫诗姐，我们要见的是什么样的客户？！”
“吴北毅，他是盛世地产成本部的总监，他手里攥着好几个高端别墅的项目，我们只要能拿到一个，这半年就不愁没有余粮了！”，章漫诗边搓手边往远处张望着。
今夕不解，在今夕的意识里，见客户不应该在一个正式的场合，然后在一个友好和煦的气氛中进行吗？现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气氛下，能谈到什么生意呢？忽然，今夕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今夕揉了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漫诗笑了笑，走到一旁的便利店，买来了面包和热饮，递到今夕的面前，“给，先填填肚子吧！”
今夕接过面包，撕开包装，咬了几口，然后陪着漫诗继续等。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一辆黑色高档轿车打着光，停在小区门口，滴滴的几声喇叭响催促着保安打开通道。
章漫诗很快认出了那车牌号，急忙起身冲着那辆车飞奔过去。
来到那辆车驾驶位置旁边，她轻轻敲了敲车窗，好半天，那车窗才打开一个缝隙。
因为离得远，今夕也听不到她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只是微笑着，不过，那扇车窗始终也没有完全落下。
不一会儿章漫诗冲今夕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今夕会意，三步并作两步，也朝着那辆汽车跑去，将那两瓶酒递给章漫诗，她本想踮着脚往车里看看这么晚等来的客户真容，只可惜黑洞洞的车玻璃反着光什么也看不到。
汽车的后备箱忽然打开，漫诗走到汽车的后备箱跟前，将那两瓶酒放了进去，然后再把汽车后备箱的盖子盖上。
下一秒，那汽车便带着呼啸声进了小区，扬长而去。
章漫诗站在原地，脸已经笑的有些僵硬，但依然朝着汽车的方向挥着手，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没了刚才的紧张情绪，她慢吞吞的走回到今夕身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了句，“好了，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回家吧！”
今夕吃惊，“回家？这就完了？说是来见客户的，这连客户长什么样都还没见着呢？这就结束了？”这可和她早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大晚上的，她们两个人，在这数九寒冬的天气里，等了快两个小时，手脚都要僵了，就只是为了从汽车玻璃缝隙里看一眼吗？
因为天气冷，章漫诗吐着哈气哈着手，“现在和从前不同了，谁还喜欢吃饭喝酒那一套，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的层级和圈子不够，谁有时间跟你吃饭！”
“那，见都不见，就那两瓶酒会有作用吗？”，忽然今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在那两瓶酒里放了很多钱吧！”
章漫诗被她的话逗笑了，“你的脑洞还挺大！当然不需要，那两瓶酒的价值远远大于和它同等重量的红纸币！”
今夕瞪圆了眼睛，“啊，如果你刚才就告诉我它的价值，恐怕我拎着都会手软的！”
“怕你手软，才没有告诉你！”漫诗说完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暗淡下来，“也许你会对这种行为很不齿吧！”
今夕，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却无法掩盖，内心流露出的真实。
漫诗轻轻勾起唇角，“其实刚毕业的时候，我和你一样眼神里都是清澈和明亮的光！”，说到这里她微微擡起头，眼睛看向远方，“可是今夕，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大城市奋斗的人，如果不甘心做蝼蚁，就不得不忘记很多原本的坚守！
也许很多事情你不能理解，你一出生就在大城市，而我成长在一个小县城的单亲家庭，念大学对你来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我的大学学费是我母亲放下尊严挨家挨户，跪遍所有亲戚凑来的。
工作上也是如此，对有的人来说加加班就是很苦差事，但对于我来说那是迈上新阶梯的机会。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残忍的，它从来都不会按照我们期待的样子发展，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资格幻想！”
“漫诗姐！”今夕心里有些涩涩的。
漫诗叹了口气，笑容依然，“好了，没事了，如果这个别墅项目能拿下来，我们就一起合作完成！”，她拍了拍今夕的胳膊，笑着，“赶紧回去吧，天气太冷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明早太阳依旧升起，又会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了！”章漫诗说完朝她摆了摆手，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