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真相
盛世大厦，巍峨高耸直入云端，楼身的玻璃幕墙上反射着极强的银光，刺痛着人的眼睛。
绿城已经关了大门，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赵今夕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杂物箱站在大厦脚下，显然她还不太适应这个下岗失业闲散人员的身份，她不想回家，于是在街上乱晃，晃到这里，现在这里应该是她唯一想来的地方。
今夕，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一切如旧。一个普通公司的破产，在这大浪淘沙的市场竞争中，其实并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只是对她来说，这枚飞扬的旗帜，也曾让自己胸怀远大，满心自豪，可如今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让她整颗心沉甸甸的。
姚曳说自己从头到尾状态都是懵的，她又何尝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太过突然，好像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这样渺小，就像似一粒尘埃，不知何时就会骤然被风卷起，也不知将会落入何处。
她走进一楼大厅，在休息区，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然后掏出手机，发微信给良辰，‘我在一楼大厅这里，等你下班！’，然后再附上一个悲苦的表情。
半天，没有收到回复，估计在忙！
“唉！”，今夕躬身将额头贴在面前的桌子上，她想，‘良辰知不知道绿城破产的事情呢，如果他知道，应该也会有些许的难过跟遗憾吧，毕竟那也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不过她拿不准，当他知道自己不幸被裁的时候，投射过来的目光是同情还是嘲笑呢，还有那个凌修妍找过自己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正在今夕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穿着西裤的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急忙擡起头，是唐策！
今夕忙着站起身，“唐策，你怎么来了？”
唐策，浅浅的笑了笑，“来接你呀，良辰说你来了，让我下来接你！”
今夕笑着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哦！不用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在这里等就行了！而且，他怎么老让你来接我，真是会使唤人，难道你都不用工作吗？真是的！你以后不用理他！”
没想今夕的话却迎来了唐策的憨笑声，“下来接你就是我的工作！”
唐策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轻咳了一下用来缓解气氛，“你还是跟我来吧！”，说着转身就往里走。
算了，看来今天他们总裁又不在，今夕狐疑却并未多想，她抱起身旁的杂物箱，紧跟在唐策的身后。
看来各个公司都一样，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的事情时刻都在上演，更古不变。唐策轻车熟路，按上次原路把今夕带到公司顶层，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工作时间，所经之处，周围的工位上都有忙碌中的人，唐策倒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带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作为‘同伙’，今夕心虚的用胸前的杂物箱挡住脸。
今夕这一路只盯着地板，唐策停下来的时候，也未提前知会，害的她差点迎头撞上去。
今夕台眼，这里不是上次的那个平台，是个完全的室内空间，一盏巨幅的双扇大门展现在眼前，门上明晃晃的几个字‘总裁办公室’，他们这是在干吗？越玩越大了？被人发现工作还要不要了？今夕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被人发现？等等，周围不远的工位上明显全都有人，而且都在礼貌且职业的和唐策打着招呼，今夕不经意的朝那几个人瞥去，总感觉他们对自己倒是更感兴趣 ，一个个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这让今夕更加的不自在。
大门忽然打开了，大概七八个人，从里面鱼贯而出，“陈总，沈总，曲总工，杨总，......。”唐策得体的和他们一一问候。
‘这下完蛋了，让人逮个正着！这可怎么办？’，今夕尴尬的用后背对着所有人，地上要是有缝儿，她想现在就钻进去。
就在今夕横竖不知所措的时候，唐策从身后拍了拍她，然后将办公室大门再次推开，“进去吧！”
这一次，唐策的笑意味深长。
今夕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且唐策带着她站在这里，除了一脸窘迫的自己，好像周围也并没人觉得不正常。
忽然间今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让她的心头有些微微发紧。
唐策见她许久都没有挪动步子，只好把门敞开的更大了些，然后在她后面轻轻一推，硬是将她整个人推了进去，再把门重新关上。
今夕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手里依然抱着那只杂物箱，台眼看去，盛世的总裁办公室就像一副泼墨山水画，每个角落，每一帧画面，都清流宛转，灵动大气，这一定都是出自国际大师之手，能够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融进无限江山。
不过这是个套间，眼前这里应该是会客的地方，里面的样子她看不到。
这时良辰从里间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今夕，便将手里的杯子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径直走到她身边。
“你来啦？我看到你发的消息，只是刚才一直在开会，抽不开身，所以让唐策下去接你，没想到接了这么半天！”，说着良辰接过今夕手里的那只杂物箱，“里面是什么？”，他看着她，唇角上扬，眼神里尽是温柔。
他一只手抱着那只杂物箱，一只手牵起她，走到里间，和外间相比里面的陈设倒是简单许多，却更显的空旷。
他把箱子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将她拉到对面的一个宽大的沙发旁边，安置好，“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说完便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今夕坐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一份份的打开叠罗在面前的文件，阅览，签字。他半低着头，那样专注，办公室太大，他们相隔的太远，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刚刚那些因怕被识破带来的尴尬和窘迫，此刻已经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她想起早上凌修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本都忘了，此刻却又清晰起来。她想，那她时看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今夕心里翻江倒海，可是眼前的人，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这让她再吐不出半个字。
室内的光线逐渐暗淡，窗外西斜的落日已经缩成了一颗鹅蛋黄，和天边泛起的红霞，印染着同一片天色。
良辰结束了工作朝今夕走过来，“走吧！”。
“良辰！”，今夕轻声喊他的名字，这是她走进这里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
良辰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先去吃饭！”，说完便拉起她往外走去。
大厦的次顶层是个西餐厅，水晶的吊灯松软的地毯。好几个带着白色高帽的厨师，站成一排，恭迎着他们的到来。餐厅很大，不过他们好像是唯一的客人。
良辰拥着她，来到座位前，贴心的将椅子拉开，待她坐下去，自己则坐到她的对面。
很快一道道西式餐点摆上桌，各个精致可口，玉盘珍馐。
不过对今夕来说，都一样，反正她每样都叫不出名字。
“这里是盛世自己的西餐厅，只对内，不对外，厨师也是新招的，如果你觉的菜好吃，可以让厨师留下！”
‘这里这样富丽堂皇，怎么看也不像员工餐厅，这帮人都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什么只对内？我看是只对他自己吧！’今夕这样想着，却没说出口，因为她还有更想关心的事情。
这一天太多意外让她应接不暇，她想如果他真的是盛世的总裁，那绿城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说不定一切都还有的救，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说的话，在今夕的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她微微台眼看他的脸色，半天才鼓起勇气，“良辰！盛世收购绿城的事情......！”
“是我的主意！”，良辰并未看她，依旧低着头往嘴里送着食物。
这答案给的如此直接，面对良辰的话，今夕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希望瞬间浇灭 。
原以为他可以成为解救众生的希望，成为那个危机下的白衣骑士，没想到他才是带来灾难的始作俑者。没想到事情却是如此的反转。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么多人瞬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基，没了生活的希望，那些辛酸和悲切今夕还依然历历在目，而挑起这场腥风血雨的人，此刻却安稳淡定的坐在这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定了定神，“可是为什么要让绿城破产呢，公司上个季度还是盈利的，虽然这段时间公司的业绩有些下滑，但是还远没有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就算被盛世收购它也不会成为盛世的负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良辰，“绿城目前主要的业务线和盛世的业务需求不符，在新的市场竞争下会显得虚弱，对盛世来说留下它没有任何意义。”
今夕，“没有意义，就因为你觉得没有意义，所以一切就结束了？那么多人的工作说没就没了，他们有的孩子还很小，有的家人还生着重病，有的刚刚背上重重的房贷，失去这份工作你知道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见过那些绝望和无助的眼神，如果你还有一点同情心，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良辰没有说话，只是将刚刚服务生端上来的一道菜，摆到今夕的面前。
可今夕哪里顾得上吃，她继续到，“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在那么多人眼里，绿城是丰碑是信念，即使公司现在虽然没有过去辉煌，可是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机会，真的很努力，你自己也在那里工作过，难道你都没有一点怀念！”
良辰台眼看她，“努力？哼！绿城现在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了，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贪污腐化，真的讽刺，大厦倾覆没几个人真的冤枉！”
今夕，“不是的，就算绿城存在贪污腐化，那也是少部分人，他们已经接受了惩罚，但是绿城大部分人，还都是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的，这对他们来说不公平！”
良辰，“公平，弱者才寻求公平，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公平，公平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尽早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对很多人来说不是坏事！”
良辰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心情激动的今夕住了嘴，她终于明白了，他已经不是那个绿城小小的设计师了，他现在是盛世的总裁，他要考虑的是盛世的前途和命运，一个小小的绿城在他眼里还算的了什么呢。
今夕觉得自己真的是傻，她总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原来这只是她一厢情愿，是呀，以他的身份，绿城被收购的事情，他应该早就知道，可他从未跟自己吐露半个字，哪怕那天果子跑到家里，姐妹两个还在那里傻傻的找应对的办法，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天真了。他已经细致的安排和计划好了一切，只是这一切计划和安排都与自己无关。
看来绿城真的没希望了，一切都无法挽回，有很多人，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今后的绿城，也许只剩下新闻里潦草的几句，再无任何波澜。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弹指一挥便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而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良辰真的好陌生，他们面对面坐着，却好像那样遥远，几天前她还那样畅想着他们的未来，原来，她编织的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故事......。
。。。。。。
从盛世大厦出来，良辰并没有带今夕回她的家，而是来到盛世大厦附近的一处高档公寓。
正在公寓大堂值班的物业管家看到他们进来，朝良辰微微颔首，露出职业的微笑，这微笑一直保持到他们两个走进电梯，再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帮助他们按动了电梯的按钮，直到电梯门自动合上。
到了顶层，他们走出电梯，这层只有唯一的一户，良辰用指纹打开门，再随手打开壁灯，然后携着今夕走了进去。
两人走进客厅，四周的灯带随之亮起，柔和的将周围的一切映入今夕的眼睛，房间的装修风格极尽考究，确实符合这里的地段和价位。
“这里是盛世自己的物业，离上班的地方近，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上班？他是在说自己吧，至于她，哪还有班可以上！’，今夕淡淡的开口，“我可以说不吗？”，她撇过头去，将脸色埋进暗处。
他看出了她的不悦，几秒钟的静默后，他声音温柔，几乎略带恳求，“好吧，你就当是为了我！”，良辰将一只手扶上今夕的肩膀，让两个人凑的更近些，随即附身下来，将脸颊贴近她的发丝。
今夕扭动肩膀，整个人从他的臂弯里摆脱开来，“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哦，那好，卧室在里面！”，语闭，良辰将今夕带到卧室的门边，随即将卧室的门打开。
今夕走进去，良辰本想跟在后面，没想，今夕却转身，随手把卧室的门关上，将良辰分隔在了门外。
良辰一张俊脸差点贴在门板上，他止住脚步，耸了耸肩膀来缓解尴尬，然后对着门板，自顾自道，“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有事情就出来找我，我，就在隔壁书房。”，说完站在门口静默了一会儿，见里面没什么声响，便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