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不速之客
翌日清晨,今夕在几声清脆的鸟叫声醒来,她撑起酸痛发软的身体,拉开窗帘,她这才发现原来窗帘的后面是一个开放的西式阳台。
她打开阳台门,走出去。这里每幢楼宇之间都相隔的老远,怪不得昨晚她什么都看不到。雨后的天空如水洗般清透湛蓝,一地的枝丫全是昨晚狂风雷雨的杰作。明明还在眼前的盛夏,如今一转眼已是遍地的枯黄。
忽然,她看到楼下花园草坪的石凳上,坐着一位年近耄耋的老者,老者一身洋装精神矍铄,面前一个茶几,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饮茶的器具,老者身后站着一位年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对老者彬彬有礼,恭敬有加。
老人端起茶壶,将刚好煮沸的茶水倒入茶碗里,蒸腾的水汽向上冉冉升着。
今夕并不认识他们,本想转身回避,没想老者却先开口,“你叫,赵今夕,对吗?”老者的声音那样和蔼可亲。
今夕转回身来看向他,“您认识我?”
“对,可是你不认识我,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汤孝易,是汤静辰,哦不,是良辰的爷爷,从血缘的角度讲,我现在应该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这句话让今夕心头一震,她想起当初凌修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紧张,不自觉的开始有些慌乱,她赶忙拽了拽衣角,又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内个,良辰他不在这里,如果......”。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汤孝易打断今夕的话,笑意如许。
“来找我的?”,听了这话,今夕忙道,“那,外面冷,您进来说话吧!”,她忙着转身,准备下楼去迎接。
“等下!”汤孝易叫住她,然后指了指别墅正门口。
今夕顺着汤孝易手指的方向看去,两名高大肃穆的黑衣保镖分别立在大门两边。
正在今夕陷入疑惑,想着门口怎么会有人的时候,汤孝易起身,从严宽手里接过一把西式的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到正门前,欲往里进,两名黑衣保镖却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不好意思,这里不准任何人进!”,黑衣人的话铿锵有力,今夕听的清楚。
“我可是良辰的爷爷!”,汤孝易朝着黑衣人解释到。
“那也不行,良先生交代,尤其您不能进!不好意思!”,虽然说了不好意思,但看黑衣人的神情并无半分歉意。
汤孝易朝着今夕的方向擡手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奈的表情,他是在用行动告诉今夕,他不是不想进,而是进不去。于是他走回茶几前,重新坐下,再将茶碗里温度适中的茶水送进口中。
“汤家是个大家族,支脉也算的上繁盛,只是良辰的身世太特殊,从小孤悬在外,没有得到过家人太多的关注,性格上□□霸道了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汤孝易轻轻叹气。
“您别这样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今夕不相信,良辰会将这样一个随和的老人拒之门外,何况他还是良辰最亲的亲人。
“曾经我也有着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良辰的父母是被我拆散的,是我的□□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我曾经也想过很多的办法来弥补,但他始终都不肯原谅我,这让我好生后悔!看来我要把他对我的记恨带进棺材了!”说到此处,老人眼里泛红,似乎带着朦胧的雾气。
原来是这样,这些事情良辰从未和自己提起过,今夕心里有些涩涩的难过,“其实,人哪有不犯错的呢!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您又是他唯一的亲人,我相信,他一定会想通的!”
“其实我是最希望他能得到幸福的人,可惜......”,汤孝易清浅的叹气,似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压抑在胸口。
今夕以为他是在担心良辰不肯原谅自己,于是又郑重到,“您一定要对他有信心!”
老人的脸色忽然瞬间放晴,眼睛弯弯眯成一条缝,“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叫我爷爷!”
今夕望着眼前的老者,一脸的亲切和善,让人如沐春风,这让她想起自己的爷爷,小的时候也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疼爱,可是现在她的爷爷已经去世了。一想到这些,今夕的眼睛里也有些莹莹的泛着潮气。
汤孝易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手中一张折叠着的纸,面向今夕的方向缓缓展开。
因为纸上的字迹大而清晰,即使离的很远今夕也能看的清楚,那纸上写着,‘喊救命’,三个字。
今夕看着这两个字,心里疑惑,‘什么意思,喊救命?让谁喊救命,我吗?’,想到这里,今夕看着汤孝易的方向,指了指自己。
汤孝易朝她眨了眨眼,然后肯定的点点头。
不知为何,今夕好像对面前的这位老人,有着莫名的好感,她选择相信他的话,于是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救命!”
没想,话音未落,一副令人震惊的画面。
一大堆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看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出现在别墅的周围,个个手持利器,眼观六路,精神紧张。
让今夕看的一脸蒙,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几分钟后,那些黑衣人里其中一个领头的,看了看站在阳台上安然无恙的的今夕,又看了看在石凳上煮着茶的汤孝易,便略显尴尬的指挥这其他人疏散开去。
今夕还未缓过神来,汤孝易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哎,你看到了,这么多的安保,还有这满园的红外摄像头,如今这栋房子,不但我进不去,恐怕现在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今夕这才明白,这些保镖都是良辰安排在这附近的,虽然不了解他的用意,但心里已然有些不是滋味。她原本以为这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可如今这才是真相。她本一心还在为他解释开脱,可现在......。
汤孝易缓缓继续到,“金钱,权力 ,仇恨我担心他被这些蒙了心,如今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归咎在整个汤家身上!”,说到这里他轻轻摇头,“他的一个叔叔被夺走了酒店的股权,大半生的心血付之东流。另一个现如今也被赶出了盛世的董事会!如今他在盛世一手遮天。
沈家予我有恩,良辰也在沈家长大。可如今绿城破产,沈惠茹官司缠身,我都不知道我死了以后是否还有脸面去见地下的沈教文!他这样一意孤行,我实在担心他在仇恨的路上越走越远!”
绿城的事情今夕知道,还有笑笑的事情。还有楠竹,昨晚楠竹的绝望又无助,依然还在今夕的眼前。
这让今夕的内心,一片荒芜。曾经那个为她点燃梦想,在她心里留下无限斑斓的少年,如今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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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两个身影从远处走来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个是良辰,另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是刚刚疏散那群保镖的人。
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近,直到他们来到汤孝易的跟前。
“你来这干什么?”,良辰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汤孝易,目光中带轻蔑和鄙夷,好像面前的人是个侵犯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
汤孝易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缓缓起身,虽有些蹒跚但依然拒绝了身后严宽的搀扶,“我能做什么,我是你的爷爷,是你的亲人,我只是想来看看她!”,汤孝易擡头指了指阳台上的今夕,“只是想看看我未来的孙媳妇。”,说完便擡头看了看今夕,依旧和颜悦色。
“哼!”,良辰冷哼,他双手插进口袋,利用身高优势,俯身贴脸的压迫下来,他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你为了帮凌修妍台高身价,花一百万买她的画,你们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鬼...”,说着他朝今夕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别在她身上打注意,人千万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然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虽然耳边是威胁的话,汤孝易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只是微笑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我这把年纪哪还有什么一辈子,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想让你走的路顺畅些罢了!”,说完,朝着身后的严宽,“好了,我们走吧!”,又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的今夕,留下一个善意却无奈的表情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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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今夕才从阳台上走近来。
看到她的样子,立刻收紧了眉,“谁让你鞋都不穿,就往阳台上跑的!”,他向周围扫视了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一分钟后又回来,手里多了一双女士拖鞋。
他走到今夕面前蹲身,打算帮她把鞋穿上,没想今夕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了他的动作。他只好将拖鞋摆在她的脚边,“好,你自己把鞋穿上!”
他起身,又看到大床上依旧平整的床单,和已经被拽到地上的被子,眉头又皱了起来,“你昨晚睡哪的?”
良辰的话,今夕好像没听到,她直面他问到,“楠竹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你觉的我会把她弄哪去?”,良辰刚刚还温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你舒心吗?”,今夕仰头看着他。
“什么?”良辰愣了一下,好像没有听懂她的话。
“你把所有的人都推进火坑,难道你舒心了吗?”,今夕攥着衣角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你的亲人,我的朋友,还有你嫡亲的爷爷,你都不打算放过他们吗?”
“汤孝易都跟你胡说了些什么?”,良辰清冽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恍然。
“胡说?那好,你的叔叔,爷爷,绿城,还有笑笑家的公司,你告诉我,这一切,他说的那句是假的?”,今夕几步上前,伸手抓住良辰的衣袖,“可能你无意中毁掉的东西,背后却承载着别人所有的希望。良辰,你停下来,听一听别人的想法,去看看那些绝望又无助的眼神就会明白的。”
良辰脸色越来越暗,就像一朵积水的阴云,“为什么,许多人总是把自己懦弱无能造成的失败,归咎为强大的丑陋,偏偏你还将这一切视为信条,深信不疑!”,他将今夕拉住自己的手决绝的扯开,“我真的很失望!我多希望,你能一直相信我,一直坚定的和我站在一边,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忽然他变了脸色,双手硬生生的捏住她的肩膀,目光如寒星利剑,一字一句,“你的房子被拍卖的时候,是周平安帮你买回来的!可能你还不知道,他用的钱是哪里来的吧。沈惠茹私自挪用公款,然后偷偷转在周平安的名下,周平安却拿着这笔钱给你买房子。他真会雪中送碳,不过,这件事情如果我追究起来,他应该也免不了受牢狱之灾吧。”
今夕心下一颤,眼里满是惊骇,下意识的重新抓扯着良辰的衣角,“良辰你别这样说,你怎么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良辰微垂的嘴角,划出一个玩味的表情,“怎么,心疼了?”
今夕心中急切,“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除了父母,他是我最亲的人!还有笑笑和楠竹,你不在的时候,是他们一直陪着我,是他们陪我度过一个个最艰难的日子,没有他们 ,也没有今天的我。我不准你伤害他们!”
“不准!”,良辰轻哼,“所有人都是你最亲的亲人,你最好的朋友,那样情深甚笃!只有我是恶人,魔鬼,是破坏你幸福的人!”,他开始冷笑,声音变得沙哑且苍凉,“不过你别高兴的早,你是不是以为你吃定我了?赵今夕,你可千万别高估了自己,别以为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
今夕心中重新燃气倔强,“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还有你打算关我多久,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想走,不可能!”,良辰冷哼,眉眼中带着戾气。
今夕觉得委屈,“你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吗?”
“跟我讲法律?!”,良辰冷哼,重新擡起那张高傲的脸,打量着她,“好,你可以出去,不过你一旦离开,那从你走出这里开始,我们之间,就结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赵今夕,整个人睁愣在原地,她错了吗?绿城同事一张张心酸无辜的脸,笑笑的隐忍和刻意逢迎,楠竹绝望无助声嘶力竭的哀痛,所有这一切,她都无法视而不见,冷眼旁观。
可她们又有什么错,在这样的时代洪流下,她们不过也是没有被命运眷顾的可怜人罢了。他们在坎坷的命运里挣扎,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
可到底,错的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