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2（修）
在哈艮图斯……不，归终进行凡人行为观察的时候，吉蒙里也没闲着。
作为一个有着自己追求……大概有的魔神，吉蒙里对现在连本源都没完全复苏的现状有些不满。
这么想着，吉蒙里干脆躺在草地上，躺在归终的身旁，擡头看着头顶的流云。
‘圆脑袋实在是躺着不舒服。’吉蒙里心想着，调动着两片叶子搭在脑后，好让自己不至于被风吹得动来动去。
这片山地向平原过度地带上的天空分外澄澈，偶尔有几缕流云变换着，游来游去。
吉蒙里在用她那清醒了许多的脑袋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本源复苏更多呢……
除了最接近本源的【谎言】本身，就是……欺骗，无论是骗过人类还是动物，都可以。
“……”想到这里，吉蒙里原本想弯下一片叶子挡住眼睛，灵活的那一片抖呀抖，顺着心意弯下，再向下，最后，干脆贴在了脑门上。
‘好惨，连挡眼睛都做不到。’吉蒙里心想，干脆闭上了眼睛，装成一片薄荷，顺着清风摇曳。
“好好地变成薄荷做什么，怪呛得。”归终是被浓郁的薄荷味呛回神的，一转眼，就看见自己蹲坐在了一片纤长的薄荷丛里。
这些薄荷有着翠绿色的直挺细杆，还有天青色的花蕊，味道清甜，就是生长的过于茂密了些。
“……”吉蒙里没说话，只是弯了一株薄荷，在归终脸侧蹭了蹭，毛绒绒的触感，鹅黄色的花蕊在归终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归终拨了拨，反倒被这根薄荷逗得挥了挥袖子，干脆一甩袖，揽着薄荷过来，轻嗅一口，“嗯？怎么又变成甜甜花味儿了？”
“你不喜欢呗。”吉蒙里抖了抖，“你喜欢什么味儿的，我换给你玩儿。”
“琉璃百合，行不？”归终脱口而出，用薄荷拨了拨发边的小花，“味道也要。”
“那些成片成片的？”吉蒙里用靠外的薄荷一看，不远处的房屋之间，果然盛开着许多琉璃一般的花朵。
“这些花我还没在别的地方见过……是你的标记吗？”吉蒙里问道，仔细端详着琉璃百合的样子，力图变得更像一点。
“当然。”归终笑着说，看着手中的薄荷慢慢变短，然后生长出蓝色的花瓣，深深浅浅，由外向内渐变，内中的花蕊，则变成了带着香味的鹅黄色，“不过，这些花倒是很适合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未来你的子民，想必都会被这样的花簇拥着生活吧。”吉蒙里不由得说着，看着自己的拟态一个个变化，最后生长出一整片，“真好啊。”
“或许吧。”归终看着那些凡人，又是一个满载而归的午后，这些人们哼着小曲回来。
这些小曲大多是口哨，也有些哼唱。
夕阳融融得，洒在路边的青草、树下的花朵、背上的背篓、还有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落里，欢快的、温和的小曲也洒在这片夕阳里。
吉蒙里注意到，这些蓝色的花朵，好像也变得更漂亮了。
“琉璃百合，喜欢小曲？”
“又有谁会不喜欢呢？”归终笑着回到，“我有点想……”
“不用再想想？”吉蒙里打断她，“你要是确定的话，我就只好期盼和你的第四次见面了。”
“那我还是明儿再告诉你吧。”归终想了想，嗅了嗅拟态的琉璃百合，“唔……味道很接近了，但是还是有点甜甜花的感觉。”
“那我应该变得更靠近薄荷一点？”
“琉璃百合的拟态，味道难道不应该更靠近琉璃百合吗？”归终想了想，“不过，有点别的味道也不错。”
“那第四次见面的时候……”吉蒙里想起那个草率的约定，问道，“我可不会给你的臣民发现我的机会。”
“好啊。”归终想了想，从琉璃百合花丛里站起来，鹅黄色的花粉在她的衣裙上，身体上，头发上都留下了许多，星星点点，好似阳光的光斑。
归终指了指南边的天衡山，“听说过吗，这座山都是魔神创造出的。”
“嗯，我听……听瓦沙克说，这是摩拉克斯的神迹。”吉蒙里化回本体，顺着归终指的方向，看着南边拔地而起的天衡山。
在元素视野里，南边这座山里，蕴藏着众多金色的元素结晶，形态各异，深浅不一，这是这座神造山脉中蕴藏的宝物。
“天衡分南北，天衡之南的人们，受摩拉克斯恩泽，可以采矿为业。”吉蒙里的叶子在风中拂动，“那天衡之北呢？”
“天衡之北吗？”归终眨了眨右眼，“还没想好，不过，方法总是有的。”
归终的眼前闪过洞府外平坦的平原，穿过平原而来的水源，还有这里堪称风调雨顺的天气，以及……
这里的人们，手里那些简易的木质农具。
“种植……种植怎么样？”归终灵光一闪，灰蓝色的眼睛亮起来，好似一双夜泊石，“这样优越的条件，若是不好好利用，那多可惜。”
“听着很不错。”吉蒙里点了点头，“虽然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刚好，目前我对凡人一丝怜爱也不曾升起，也就不必忧愁。”
归终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怜爱的眼神，看了看这会儿已经回去休息的民众，又看了看还没察觉出来的吉蒙里，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星辰渐出，眼前的房屋到更南方的天衡山，都笼在了一片黑暗里，偶尔还能听到野兽的嘶嚎。
吉蒙里转头看向归终，“那就告辞？”
“改日再见。”归终弯下腰，捏住吉蒙里的一片叶子，“作为朋友，你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
“我？”吉蒙里想了想，随意一转，指了个方向，“就去那边逛逛呗。”
“雪山？”归终顺着吉蒙里的方向一看，甚至能看到黑夜中稍白些的雪顶，“也好，多多适应适应，应当有益。”
“告辞啦。”吉蒙里挥了挥叶子，“下次见面……”
说着，吉蒙里遁地而去，剩下后面半句话留在拟态幻影里，“我会尽量不被你的臣民找到哒！”
“哈哈哈……”归终笑起来，“好，那你可要藏好啊。”
“我可是谎言诶！”吉蒙里的声音在夜色里断断续续，哪怕已经遁走，这位魔神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附近的凡人，“之前那都是让着你！”
“好好。”
这一次，吉蒙里没有在强大力量的边界线上退缩。
第一个碰见的，是一处盘踞在山间的巨熊。
强大的元素力和一种黑色的力量，凝聚巨熊的皮毛和利爪上，一双眼睛满是血红，足有半棵树那么高，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吉蒙里遁在底下，看着这头巨熊摇摇摆摆得蹭着树站起来，两只前爪举起，努力得勾着头顶的蜂巢。
里面的巨蜂也不算良善，偶尔飞出的几只工蜂，体型巨大，颜色是一种深黄色，尾刺漆黑尖锐，甚至带着些金属的光泽。
好在，这两者都不是会注意到地底动静的魔兽。
黑熊擡手一勾，尖锐的指甲只能勾到小半块蜂巢。
吉蒙里看着巨熊的动作，叶片一抖，一小块冰霜色的碎片奔射而出，只听一声脆响，圆形的蜂巢从底端裂开，斜斜得向上，落下一大半包含着蜂蜜的巢xue，顺着巨熊的力道，朝着树林滚去。
一下子，好像是被滚水浇过一般，蜂群被黑熊激怒。
一队队的蜜蜂排着队鱼贯而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得把巨熊团团围住。
随后，便是尾针与皮毛的斗争了。
吉蒙里在地下看得清楚，巨熊的皮毛很厚，可以阻止尾针中的毒素注入。可蜜蜂也不是白费力气，足够多的尾针，总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出现在薄弱位置。
一时间，残蜂零落，巨熊嘶嚎。被戳到痛处的巨熊发狂得动作，直带得木头和树枝上的蜂巢摇摇欲坠，蜜蜂则更愤怒，这些前赴后继的生灵，将自己和尾针一同挂在巨熊的皮毛上。
两者打的不分伯仲，只有吉蒙里自己偷偷溜过去，从被巨熊打下的蜂巢里，收集一些蜂蜜存着。
一边储存，现在却尝不到味道的吉蒙里心想，“哼哼……便宜你了。”
收集了一小部分，吉蒙里一歪头，把沾满了蜂蜜的叶片抖了抖，便化成一片巨熊的幻影。
和之前攻击蜂巢的巨熊很是相似，只不过，还是只幼崽。
这头巨熊一出现在密林里，正在打架的两者，都有留意。
蜜蜂看着新出现的那只，爪上还沾着蜂蜜，吃得正香甜，更是愤怒，连扇翅的声音都更大了！
而那只正在挨蛰的巨熊，看见这只陌生的幼崽，也有些呆滞。
蜜蜂一瞧，趁着这位对手愣神得功夫，又挑着弱点来了几下。这下好了，巨熊嚎叫一声，擡手朝着蜜蜂挥去，又落下一片黄金。
吉蒙里看着两者又打了起来，以及……多了一丝的本源，漆黑的幼崽面孔露出一丝微笑，嗷呜一声，朝着战场跑去。
笔直得跑过去，顺着巨熊的身体向上，勾住剩下的蜂巢又来一口，这才一溜烟跑进树林里，遁地而去。
身后，则是巨熊更大声，但莫名有些委屈的嘶吼。
吉蒙里抖了抖叶子，看着叶片里几块蜂巢碎片，“潇洒”得一甩叶片，“剩下的，就等归终来收尾吧。”
这么想着，吉蒙里穿过一大片深红色的土壤，朝着东边遁去。
在土里赶路，方便许多。
这一路上，吉蒙里碰到过许多只魔兽。若是聪明些的，吉蒙里就用各种拟态变幻着攒些力量；若是只剩下杀戮本能的魔兽，就试试弓箭。
从红色弓弦上凝聚的弓箭，有着冰霜的元素，凝成速度奇快，甚至……会在飞出去的一段射程内，自己调整方向。
吉蒙里知道，这些本是瓦沙克的力量。
【预言】之魔神瓦沙克，全盛的时候，预言的力量可以无所不知，就连她的物品，似乎也有预言的权能。她又极善挽弓，哪怕是不瞄准，甚至反方向，这些箭矢都会顺从的，回到对准目标的线路上。
经过天雷淬炼的魔神残渣，则为这柄弓箭带来了一些其他方面的辅助。
譬如更加轻便、譬如更加顺手、譬如……这些箭矢，在寒意更深的基础上，更不易被甩脱。
吉蒙里还试过跟踪箭矢，追着猎物从天衡山脚遁到海边的情况。
好在，雪山很快就到了。
清凉的寒意让吉蒙里很是放松，好似回到本源一样舒适。吉蒙里心里清楚，‘这就是本源和冰霜骗骗花融合的效果。’
原本的谎言，已经和冰霜的元素慢慢融合在了一起，只是掌握其中的一部分，完全不足以让自己回归到曾经的状态。
正因如此，才应该在这座冰霜元素浓郁的山脉里，多呆一段时间。
打定了主意，吉蒙里就遁入雪山，一路向上。
最开始，是地表的土壤慢慢变冷，随着高度增加，这些寒意慢慢渗透到地底，从叶传递到根系，都浸泡在凉爽里。
再往上，土壤也变得结实。这些被冰雪一同冻住的土壤，让吉蒙里的步伐减缓，等再往上的时候，就连根系穿透，都觉得艰难。
吉蒙里这才停下来，把叶子伸出土壤，变成一株雪山上的薄荷。
青蓝色的花蕊更加澄澈，但是细杆和叶片上很快凝结出了寒霜，顺着凛冽的寒风抖来抖去，也不知道在原地钻了多久，才找到一处可以稳定呆着的方向。
细细的白雪慢慢在枯黄的叶片上积累，盖过纤长的杆，慢慢的，还有冰霜凝结。
在这片断绝所有生机的雪顶之上，除了完全免疫的冰霜史莱姆，也就只有偶尔略过的苍鹰，雪中漫步的狐貍，无处不在的骗骗花，以及幻化出的薄荷，零星生长着了。
除了寒冷，雪顶上堪称热闹。
最开始，是呼啸的冷风，这些声音此起彼落，一阵接着一阵得响彻整座雪顶。在风声掩盖下，一切声音都显得细微。
但在吉蒙里习惯这些风声之后，紧接着，一切声音都清晰了起来。
雪落下的声音，与寒风共舞的声音，积雪移动的声音，雪层滑落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多远处的，史莱姆又或是别的什么生物移动的声音。
除此之外，地下也不消停，根系生长的声音，枝干摇曳摩擦声，叶片生长与枯萎声……这些声音窸窸窣窣，很是轻微。
但是，从不停止。
整个雪山就像是个精密的激起，在细小齿轮的带动下，一刻不停得发出或大，或小的声音。
哪怕是这样恶劣的地方，也有渺小的生灵存在。
吉蒙里闭目听着，好像隐约能听到凡人的歌声，热闹的交谈声，以及更多的，重物放置的声音。
和山地平原上的凡人不同，这里的凡人更加辛苦，也更加珍惜这些短暂的快乐。
吉蒙里不大清楚，但这些快乐哪怕离得很远，也能透过冷彻的岩层般的土壤传过来，带给根系和叶片阵阵酥麻。
慢慢的，吉蒙里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这些素未蒙面的声音的主人们身上，快乐、喜悦、轻松、乐观、还有愤怒、无奈、失落……这些人们在努力挣扎在这片雪地上。
吉蒙里听不真切，但他们的情绪，好似一盏盏喇叭，很是响亮。
这样的聚落，和之前的一样，也很少……基本没产生过谎言。
‘真是奇怪，真是奇怪，真是奇怪……’
‘我本来应该不感兴趣才对啊，为什么，又那么想听呢……？’
吉蒙里调整了位置，一边感受着冰霜元素的流动，一边思考，‘难道，我要领到入场券了？’
‘不应该，我要是果真怜爱，为什么不过去庇护他们呢~’
‘所以我只是好奇。’
‘好奇而已，所以只听听就好了。’
忽略慢慢流畅的本源，吉蒙里在修行中，抽出一部分精力，一边听，一边构思着不知道多远处人类的生活。
幼崽新生，受人照顾，慢慢长大，在长辈的帮助下构建起自己的雪屋，出门狩猎，回来庆祝，受伤感慨，年老体衰……
人类的欢喜忧愁，顺着寒冰一样的土地，传到魔神的心里。
吉蒙里心想，‘果真是脆弱的生命啊。’
‘甚至……比瓦沙克和归终的子民更可怜些。’
吉蒙里心想着，‘可没有神明庇护的他们，为什么又能爆发出这么多的……这么惊奇的力量呢？’
吉蒙里不由想起归终的想法，第一次产生了近距离看看他们的想法。
‘有点想凑近看看，看看这些雪山薄荷一样，努力生存的人们啊……’
吉蒙里想着，心念一动，本体就分出一部分，化成一朵雪花，顺着垂向山下的寒风飘落。
遁地也行，可是已经在雪山之巅呆了许久的吉蒙里不太敢乱动。谁都不知道，轻微的异动，会不会产生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
飘落下去，吉蒙里才发现，自己的本体居然就在这个雪山聚落的顶上。
‘还好我换了个形态。’吉蒙里心想着，落在一棵薄荷叶片和地面接触的地方，‘要不然，产生雪崩就不好了。’
这里是雪山上难得的山坳，有着一处可以荡部分寒风的山壁，以及一片还算宽敞的平地。
小小的，像是雪山顶上的小园。
周围满是雪白，积雪足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建材，无论是雪屋、冰窖、又或是墙垛，都可以用这些脆弱又坚硬的材料制成。
吉蒙里所呆的薄荷，大概是他们特意栽种的。
零零散散的青色，分布在足足有三四人宽的路边，清凉的味道掺杂在寒风里，带给人一种清醒的清冷。
这里的人从出生起，触目便是雪的白，冰的蓝，在这片冰雪世界里，植物除了雪松就只有青蓝色的薄荷能勉强生存。
于是，这些挣扎在茫茫雪山里的人们，给自己的家园起了个和雪山格格不入的名字——青园。
雪山隔绝上下，又有云雾缭绕，眼睛能看到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一片墨绿，那些颜色总不如薄荷的天青色明亮。
吉蒙里落下的一日，是这里人们的告别日。
冻土过于坚硬，不是逝去人们最后的归处，但洁白无暇的雪原可以接纳这些游荡的灵魂。
这些人们被后辈们收拾整齐，手中捧着薄荷，带着众人的祝福与不舍，送到远处，平整且向阳的雪层里收敛。
这里的雪常年不化，早已接纳了一辈又一辈的凡人。
吉蒙里看着他们做了些精美的标记木牌，在雪层上立下一个枝杈，挂好之后，静立之后才离去。
此处，除了这些高高低低的枝杈，还有许多，在层层风雪下，只露出一点顶端的黄色内里。
吉蒙里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把这里从冰雪万里，变成四季如春……好像也不算难……’
吉蒙里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场大型的谎言而已，只要他们信仰我，借给我纯正的信仰，就可以……就可以做到。’
魔神的本源，在尚未幻化出的胸腔里跳动，吉蒙里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若是……若是庇护他们，好像也不错……’
‘我可以带他们下山，去找归终，或者摩拉克斯，再或者随便什么魔神都好，总比呆在山上好，不是吗？’
‘就算不下去，我也可以把这里的环境改成更适合生存的气候……’
‘到时候，满目翠绿，青园就可以变成翠园了……’
‘雪山上的翠园，这样多有趣……？’
吉蒙里自顾自得想着，跟在这些返程的凡人身后，看着他们平静得走在崎岖的雪路上。
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幼手里都拿着长杖，每走一步，都需要反复试探，走错一步，跌落山崖，无处可归的灵魂就会再多一位。
这些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能在这片毫无生机的雪原上生存的诀窍。
越是看着他们，吉蒙里心中的念头就越强烈，好似她切实得在“怜爱”这些可怜的人类。
吉蒙里跟了他们一路，看着他们带着的幼童，也肃穆得走完了一整条雪路，回到了聚落。
急迫的怜爱之心好像要跳出来了，可就在吉蒙里想要幻化身形的时候，平静许久的雪山，地动山摇。
起因是什么，吉蒙里不清楚。
此处的雪层有多厚，又有多少被些微的震动连带着，裹挟着向下，吉蒙里也不清楚。
作为一片拟态的雪花，吉蒙里只觉得荒谬，就好像之前敏锐的听觉全都消失了一样。
等到一块块的雪落下，吉蒙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是吉蒙里听觉消失了，而是雪落的巨响，让此间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洁白的雪，蓝色的冰，在此时是一样的东西，可以轻易摧毁一个脆弱的凡人部落。
这个在雪原上挣扎许久的家园，在倾倒而下的雪浪之下，脆若累卵，原本阻挡狂风的山壁，成为了雪浪倾倒的沟渠。
圆形的小小雪屋，靠着一代代人踩踏才平整宽敞的道路，零零散散的青色薄荷，还有家家户户从雪原里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家当……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场雪浪之后，荡然无存。
这场灾难来的很震撼，落幕却寂静。
雪浪带来的风很大，带着吉蒙里在这片山顶上徘徊，总是不能落地。
等到吉蒙里这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凡人生存过的痕迹，也早已消失在雪原里。
吉蒙里蓝色的眼睛呆滞的看着这片“翠园”的遗址，只剩下一片平坦的雪原。
薄荷本体早已不知道被卷到了哪层雪浪之下，吉蒙借着雪花变回本体，一落地，雪花就末过了脑袋。
洁白的积雪从雪顶上蔓延下来，表层的部分，松软细软，就连一片雪花落下，都会险下。
可这片松软的白雪，刚刚如雷霆，如巨浪，如不可阻挡的洪流，摧毁了一些生灵很多、很久、很……说不出多么艰辛的努力。
“原来……这才是‘翠园’吗？”吉蒙里呆呆得，低头看着松软的雪地，“是人类的翠园，而不是我的谎言……”
吉蒙里动了动，只觉得冰霜的力量，从未有一刻这么得心应手。
再一动，根系之下，居然有一块小小的木牌。
吉蒙里认识，是这个聚落里，告别日的标记木牌。
由雪原之上少有的绿色植被——松柏之木做成，形状大多是枝干横切面的形状，是不规则的圆形。在切开之后，还会刻上一些标记，吉蒙里猜，大概是祝福与告别。
这枚是新制的，很新，还带着柏木的味道。
吉蒙里化出一根枝杈，学着这个部落的仪式，将枝杈杵在洁白的雪层之上，仔细得挂好木牌，静立在原地。
此时，雪原的寒冷，在吉蒙里看来，也不过平常。
“我好想知道，什么是怜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