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一 作品

第034章 冥冥之中定数

沉睡中的晓辉,时而听到小声地啜泣,时而听到有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会儿看到的是当日精神病院的情景,一会儿看到的是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又一会儿她在家乡的河堤上看到一张一元的钞票,平时她走在大街上是不会捡的,怕会招来别人嘲笑的目光,但她知道她在做梦,于是她很愉快弯腰捡起来,高兴地原地打转。这时,她发现前面还有钞票,她又去捡,钞票一张接一张,沿着河堤没有尽头。

突然,地上出现一双手,那双手在说话,一只手是爸爸的声音,一只手是妈妈的声音,他们在说:“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还能有下一个孩子!”“他爸,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呀!……”“对不起,孩子没有你重要,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坚持住——”

这双手牵着她学会走路,牵着她走过童年,牵着她认识了人间百态,如今,他们在说什么,她为什么听不懂呢?她要去握住他们,那双手却像云雾被风吹开渐行渐远……

她不安地挣扎,却又如婴儿睡摇篮一般有人有节奏地拍打她,掌心温柔带着安抚。这个世上总算有人没抛弃她,她渐渐地安静下来,身体如失重般坠落,面前是一大片的紫罗兰花海,她在花海里晕眩,只希望能永远这么坠落……

凌晨时分,晓辉醒来,几乎粘结的眼皮困难地睁开,入眼便是昏暗的灯光下坐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下巴上的胡渣若隐若现,双眼紧合,眼袋上一片青黑,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他脸上和脖子上贴了几个创可贴,与他英俊的脸形成对比,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梦中的情景滚滚而来,涌入她的脑海,似乎在暗示着她是怎么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她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如此,还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想像出来的。一瞬间,眼中又有了湿意,但是干涩的眼珠再也生产不出泪水来。她眨眨眼,这一刻,她是感激焦瑞松的,拯救她出噩梦的,曾经是她的父母和哥哥,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有那么一瞬间,她相信焦瑞松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喜欢丁晓辉的,毕竟这些天来她故意给焦瑞松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是焦瑞松都忍了下来。她相信如果焦瑞松真要对付一个商场上的对手,他的手段决不会这么柔和无害。

即使在这么绝望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轻生的想法,她狠狠闭眼,昨日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她给自己放纵的时间只有昨天的那两个小时而已。她要弄清丁家的事,焦家的事,还有关于崔晓辉消失的事。

她手指一动,浅眠的焦瑞松就醒了。

他眼底有淡淡的血丝,看到她醒来脸色平静不似昨日疯狂,眼中的喜色如石子投入湖面,波浪一圈圈扩散。

晓辉脸上的热意也随着一圈圈扩散,她从没用过这种姿势跟人对视,尤其那人的目光如此专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醒了就好了。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焦瑞松松开她的手,恢复平日温润如水的模样,给她掖了掖被子,又看了下床头的闹钟,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晓辉的脸红了红,其实她会醒来的理由很窘:她是憋醒的。“你先回房睡觉吧,多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晓辉下意识地说了这话,又觉自己太无情,不由得去看他的脸色。

她话才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不像话,几乎发不出声来。两人都是一怔。

焦瑞松眼底划过莫名的光,点点头道:“好,有事了就叫我。”顿了下又道:“叫珍妮也行。”

等他出去后,晓辉松了口气,感激地望着他的背影,焦瑞松应该是懂了她想独处的心思吧。她先解决了生理问题,在镜子里看到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强忍着身体的虚软洗个澡,披着宽大的睡袍来到落地窗处。她呆呆地看着窗外,身处公寓顶层,可以看到遥远的天际发白,太阳如刚打的蛋黄一般冉冉而起。

她双眼迷蒙,直觉那蛋黄周围笼一层白雾。看了许久,她才回神,对着初升的太阳轻声道:“丁晓辉,崔晓辉,再见。”一瞬间,哀伤袭来,她眼里干涸再流不出半滴泪来。

转身时,她作了个决定,无论怎样,她要好好活下去,还不能活得像丁晓辉那么悲哀。既然重生这等事都发生了,那么,还有什么不可不改变?至少,现在她不是真正的丁晓辉不是吗?至少,她不会喜欢焦瑞青那个刽子手不是吗?

她将床上的被子床单全部换一遍,似乎这样就把晦气换走了。喝了几口水微微有了些力气,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脑子里清醒了几分,她好像……打掐了焦瑞松?

她懊恼地拿被子捂住脸,那么,焦瑞松脸上的伤口就是她抓的了?呜,丢人的事都被她干尽了!再一摸脸颊上的瘀青,心里祈祷焦瑞松可以看在他已经“报复”回去的份上能忘了这件事。

这天早上还是珍妮来叫她起床,因为情况特殊,她直接拿备用钥匙开门,凝视着晓辉温顺地睡在床上的身影,她眼眶里酸酸的,不忍心叫她,但是她昨晚没怎么吃饭,还得按时吃药,便不得不小声叫醒她。

晓辉再睁开眼就见珍妮的眼睛与她不遑多让,也是红红肿肿的,她心里有淡淡的感动划过,正在这时她一直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珍妮给她拿过来,看一眼屏幕就笑了:“是大少爷打来的。”下意识给按了接听,她觉得晓辉有委屈必定要向丁晓光说的,原来的晓辉也只跟丁晓光说心事。

屏幕上闪过几个字,晓辉眼睛迷蒙还没看清,直觉就按了确定键,她不知道珍妮已经按过接听。

“晓辉!你怎么了?是焦瑞松欺负你了?”晓辉正在为难她的嗓子开不了口,就听到话筒里安静五秒钟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像打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开。

她的心脏被这声咆哮吼得一阵猛跳,脑子里空白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