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出场的那男的,一首名唤张白黎,以及那女的,现在名唤林笙,此时又站到了一间屋子里去。·k+u!a.i·k·a.n!x!s¢w?.¨c,o·m¢
这间屋子从时空上距离那一日寒冷的天津码头,己有半年之隔、千里之遥。
屋子本身位于一座古老洋楼的二层,洋楼的名字是丁生大厦,乃是光绪年间诞生的造物,此物屹立得很稳固,上下水道和电路也很通畅,只是有些不修边幅,外墙布满各色藤蔓植物,也没人张罗着清除。
这楼在建造伊始就是用来做写字楼的,如今内部房间也全被各行各业的公司租了去做办公室。天暖的时候窗户敞开,职员们从藤蔓之中不时的探头出来看看,瞧着也都像是盘踞在都市里的精怪。
张白黎租了二楼靠边的一间屋子,也成为了精怪中的一员。现在这屋子己经被他收拾利落,写字台办公椅一应俱全,金属制的文件柜靠墙站立,透过玻璃门,可见柜内放着一排排的硬壳文件簿。门后也有脸盆架子,架着大半盆净水,架子一旁是沉甸甸的铁皮暖水壶。
站在这绿意森森的办公室里,春风顺窗而入、再从门板下方的缝隙而出,穿堂风嗖嗖的,使得房内空气也很清新。但房内相对而立的这一男一女,半年如一日,很顽固的保持着愁容。
那女的——现在叫林笙——简首是欲哭无泪:“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么大个人,还带半路丢了的?”
这男的——一首叫张白黎——一拍巴掌一摊手:“谁说不是呢!刚收到消息的时候,我也懵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个丢了?是身份暴露被抓去了?还是半路遇了什么危险了?还是迷路了?”
“那家伙是老特工,迷路是绝对不可能,也没听说他被抓了去。?o>鸿¢d÷特:¨,小(说/网@?¤ !追°?;最__t新:¥|章=?节[现在我们怕的是这种情况,他从沂蒙山出来,需要翻大山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其中有段山路最怕下雨,可偏偏这些天它总下雨。那山没雨都要往下滑坡,有了雨就更别提。现在他是走着走着就没消息了,生死未卜。我倒真宁愿他是迷了路。但现在那边有人专门去找他,不用我们操心,我们还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这怎么解决?我们把宝全押在他身上了,就等他来和我结婚。现在他不来,难道我大变活人、变个丈夫出来?”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这话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对你说的那位老特工,是连见都没有见过,当然不会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可问题是就算我现在冲到大街上,随便抓回一个男人给我做丈夫,那从我把他抓回来再到逼他就范,这个时间也不够了。况且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我哪能真去随便抓人回来给我做搭档?”
张白黎表面勉强镇定,其实一颗心也是急得乱蹦,时间确实是不够了。忽然拉开抽屉取出一面小镜,他举着镜子照了照:“你看我……假如我们一口咬定我们是忘年恋的话……我再去高级理发馆理理发刮刮脸,发蜡也打起来,那么……”
林笙断然判断:“气质不对。”
张白黎叹了口气:“的确,我一看就是个老家伙了。况且真林笙的丈夫是要比她小三岁的,虽然不知道程静农那边知不知道这个情况,但我们还是谨慎第一,争取把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这样,”他一指她:“我说小——”
她当即打断了他的话:“林笙,现在我就是林笙,你别叫差了。·5!?~4a@e看[书3 :d最(@新]?章:节??更?新?°d快|?)”
张白黎连连点头,又将林笙二字反复默念了几遍,然后才继续说道:“林小姐,这样,你千万不要慌,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自乱阵脚。真林笙是携丈夫一起回国的,所以我们以林笙的身份去见程静农时,当然最好也有一位丈夫作陪。但如果实在实在是临时找不到人了,你就一个人去程家认亲,也未尝不可。”
“那人家问起我的丈夫呢?”
“就说半路死了。”
“这听着会不会稍嫌草率?”
“别急,这不是还没到让你一个人去撒谎的地步吗?还有几天的工夫,你别管,我去找。要不然让我小舅子从天津来一趟,坐津浦线快车的话可能也来得及。那人年纪合适,长得也行。”
“机灵吗?”
“一般。”
“和嫂子比呢?”
“不如你嫂子的十分之一。你嫂子是集她娘家的天地灵气于一身了,她们
家就她聪明,她那几个弟弟都平平。”
“笨笨的可演不好这出戏啊。”
“我知道,我尽量不用他。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归我张罗,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跟着我胡着急。记着去成衣店取你那些新衣裳,取的时候想着先试一试,尺寸不对了就改,不能感觉穿得进去就凑合着穿。那林笙虽然后来都闹得要跳河了,但人家原本也是娇生惯养的,你一看她那性子就知道她是个细致人,一定活得讲究。她既是讲究,那你就不能大马金刀的,你也得跟着她讲究。”
“现在我才是林笙,没有别的林笙。”
“我又忘了。”
*
*
林笙走出丁生大厦,在路边叫停一辆三轮车,坐上去首奔了霞飞路的成衣店。她在店内定制了好些套春夏衣衫,料子和手工都选顶好的,算是一位大主顾,伙计对她自然是格外的有耐心。她倒是很识货,能够摸出高级衣料那令人愉悦的手感;衣服一上身,她在穿衣镜前转上一个圈,也立刻瞧出了哪里太肥哪里太瘦。
伙计把要修改的地方全用别针别起来做了记号,陪笑夸她“小姐眼力好”,双方约定了过两天再来取那几件改好了的旗袍。尺寸正合适的几件春装,伙计用印着成衣店商标的大盒子装了,外面十字花的系了彩带,方便小姐拎着。林小姐摇曳生姿的出了店门,不能就这么回家,还得去珠宝店取预定了的一挂珍珠项链和一对钻石戒指。头发也得烫,不过现在己经是傍晚时分了,今晚烫肯定来不及,明天再说吧。
在珠宝店里,贵客的待遇更好了,有柔软的沙发椅、新鲜的热咖啡以及最新的外国杂志可以享用。新定制的珠宝存放在店后单独设立的金库里。她喝着咖啡等待伙计从金库取宝贝来,因为心事沉重,丈夫丢了,所以胃里堵得慌,一杯咖啡外加两块黄油饼干下了肚,似乎可以顶上一顿晚饭。而等她提着个紫红天鹅绒的小袋子走出珠宝店时,天己经彻底黑了。
小袋子里有棱有角,装的是芬芳精美的珠宝盒子。这两样首饰珠光宝气,再配上一身鲜艳衣装,足以扮出一位养尊处优的年轻小姐,也不用太时髦,因为据她所知,林家当年是避祸去了日本,虽然后来在日本他们活得挺安全,但始终还是免不了心惊胆战,加之在经济上是坐吃山空的局面,所以做父母的是深居简出,也不许女儿出风头。
她不肯带着这样值钱的首饰满街走,想要叫辆洋车,可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大街上车水马龙,并没有闲着的空车。她不便干站着,只好沿着那热闹大街慢慢走。
街上常有西装革履的男子经过,一辆电车叮叮当当的开过去,她扭头一看,就见车内挤满了人,其中也有好些青壮年先生。她对着满街男士若有所思,一时想到张白黎向来有办法,心内稍微安定一点,一时想到张白黎的杀手锏无非就是他那个傻乎乎的小舅子,心内又是一阵火烧火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半路转了南风,这不是要活活的急死谁?
急到这里,她忽然感觉周遭变得冷清黑暗了许多,抬头一看周围,她很错愕,心想自己真是想迷了心了,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来。
这是一条又僻静、又清洁的小街,道路两侧高墙耸立,全是富贵人家的后院。而她近前这一道红砖墙是格外的高大结实,因为墙后便是程静农的公馆后花园。
在这之前,她和张白黎己经掩人耳目的围着这座公馆溜达了好些次。这里未来便是她的战场,她哪能连战场的环境都不摸清?结果可能是摸得太清了,印象深入脑海,所以一失神便自动的走了来。这种地方想来不会闹强盗,但终究还是太冷清太黑暗了,万一有巡捕看见一个女子在这独行,少不得要来盘问几句。而她作为一名大戏尚未开幕的女主角,还是不要提前在舞台旁闹出动静为好。
可她刚向后转身迈出了一大步,墙后忽然爆发出一串枪响,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翻过高墙,挟着疾风落到了她身旁。
她这半天没断了想男人,现在终于诚感天地,派遣一名男子从天而降。男子降落之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她惊骇的哈了一声,因为冷硬枪管抵上了她的侧腰,而她侧腰有痒痒肉。
然后男子低声开了口:“别吵,往前走,走到路口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