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笙姐姐和小姐夫组成的这个家庭,程心妙实在是无法生出任何尊重之心,最多也就是对笙姐姐表面客气客气。¢秒a章·}节?小.说^网? _首¤发1o
小姐夫则是另一码事。小姐夫昨夜救了她一命,但她对他的感情也仍然不是尊重。感激倒是有的,而超越了感激的情绪是好奇,好奇到她只捱过一夜,便忍不住要找上他的门来了。
二楼也有几间屋子,她随手推开一扇房门,门后是空房,就近再推开第二扇,这回她看见了这一家的主卧室。
卧室垂着一半白纱窗帘,光线有点暗,空气有点闷,大床上扔着一床毯子两只枕头,看着也有点乱。
房内没有人。
侧面墙上开了一扇白色的木框毛玻璃门,那门半掩着,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那是一间盥洗室。
朝阴的小窗户往盥洗室内透入了黯淡冷光,室内静静地,显然也是没有人。
但程心妙没有即刻离开。她对小姐夫本人很好奇,对于小姐夫日常起居的屋子也好奇。缓步走入房内,她看了看小圆桌上摆着的满杯咖啡和完整面包,又走到床前,看了看那乱成一团的毯子。
忽然间,她踢出了嘡啷一声响,低头看时,她发现自己踢到的是一截铁链,铁链是从床底下伸出来的,露出来的一端就锁在床腿上。
一颗心登时往上一提,她感觉自己是撞见了某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不过没关系,她是程二小姐,她可以不必怕!
于是她蹲下来,俯身将那曳地的床单向上一掀。
林家是真的洁净,连床底下都是一尘不染。仰卧着的严轻扭过头来,和程心妙打了个照面。要说尴尬也是尴尬的,不但拴着狗链,而且躲藏未遂,堪称是双重的失败。好在他素来也不是很讲面子,对于陌生的人,更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二人对视了几秒钟,程心妙先开了口:“小姐夫,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答:“没什么。′5_4¢看/书¨ ,免.费+阅·读*”
“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想说自己在休息,但是话到嘴边,又感觉太荒谬,不如不答。
程心妙见他怔怔的看人,伸手去摸那垂在他身边的铁链,又发现自己所见不虚,那铁链的另一端竟真是箍了他的脖子,顺着铁链再往上摸,她摸到了他那项圈上的小铁锁头。
“你出来!”她用力拉扯了他的项圈:“这是谁干的?你怎么能让别人这样对待你?”
他也认为自己没必要再躲。翻身爬出床底,他低头将那要打结的铁链理顺了,然后找拖鞋,没找到,只好赤脚走到那靠墙的小沙发椅前坐下了。
他认为坐在椅子上至少庄严些,比坐在床上强,而且不知为何,他一上那张床就犯困。
程心妙走到他面前,正色又问:“是谁往你脖子上拴了这个?”她脑筋一转,己经有了答案:“是笙姐姐吗?”
他知道自己和林笙是一对怨侣,但不知道怨侣是否会互相给对方拴狗链。扭头看见桌上的冷咖啡,他端起来喝了小小一口。
咖啡冷了,牛奶的腥气变得很重。他把杯子放回去,食欲全无。抬眼望向程心妙,他想到每次自己见了她后,林笙都要闹脾气。
是闹脾气,不是吃醋,因为她不爱他。爱不爱的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爱她,但他们目前正在合作,他犯不上总惹她生气。况且他本来也不想和程心妙多做联系。
对于这位程二小姐,他没有兴趣,没有目的,所以懒怠陪伴、懒怠取悦。
程心妙这时又逼问了一句:“你说呀,是不是笙姐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你昨夜是死里逃生才回了家的,难道她对你不应该是多多的关心、多多的安慰吗?”
他向她抬起了缠着绷带的左手:“她给我包扎了伤口。”
“那这铁链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让我留在家里,别再出门。20$′+0·小ˉx说£网=3 ?,^更x新±?t最?|¢全d”
“岂有此理!钥匙在哪里?我给你打开。”
“她带走了。”
“那我去让人给你把锁撬开。”
“不用,她等会儿就回来。”
程心妙听了他那淡然的语气,不由得又仔细看了看他,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忍的。而他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你有事?”
“当然。”程心妙反问:“昨天受了你那样的大恩,难道我今天不该早早的过来道谢吗?”
“不用
谢,回去吧。”
“你不怕单凭着这一句话,就会把你昨晚的功劳全部抹杀吗?”
他向后靠去,抬起头看她:“我要那种功劳有什么用?”
“那要看你怎么用它。譬如你可以凭着它去向我爸爸邀功请赏。听说你己经和你的家庭断了关系,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笙姐姐,那么如果你有了自立的资本,就没有谁可以再用一条铁链束缚你了。”
“不需要。”他答:“我现在这样很好。”
她一时气急:“这样子还叫好,你是疯了吗?”
他点点头:“是。”
她发现自己简首无法和他正常的交流。自己来向他道谢,他“不需要”,自己替他义愤,他满不在乎,自己也是白义愤。他竟容许林笙这样对待他,更是没人格!
昨晚他还是那么一位冷静理智到了极点的英雄,结果今天就成了个被女人用狗链拴在卧室里的玩物囚徒。这算什么?到底是笙姐姐精神变态,还是他的脑子有毛病?
想起来了,据说他认识笙姐姐时还是个中学生的年纪,会不会是他己经受了笙姐姐的精神控制?他在传闻中是个吃女人的混蛋,可他那些混蛋行径会不会也是某种形式的反抗与自救?
怪不得那人模人样的笙姐姐偏偏抓着这个混蛋丈夫不放手呢,旁人都说她是爱他爱得昏了头,其实也许只是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这样受她摆布的男人。所以她宁可赔上嫁妆也要养他,他动手打她,她也受着。
昨晚她可是见识过他的力气,他若是真动武,十个笙姐姐也死了。他对她不是真打,她对他却是真拴。
她看着他,感觉自己是亲眼目睹了什么都市奇案中的主角。这样的“奇案”通常都是印刷在什么小报的猎奇新闻里,读了令人有污秽和恐怖之感。但她看他并不污秽、并不恐怖。
污秽恐怖的人不是他。他瘦削、坚硬、挺拔的坐在她面前,面目清晰冷淡,眼神沉静空茫,是迷途的野兽,被欺骗着,被折损着,空自强悍着。
他不欢迎她,也不领她的情,但也许是她来的时机不对,正赶上他在受女人的罚。既然如此,那她就先告辞,反正那笙姐姐正巴结着她大哥要做什么药品生意,他们两家是来日方长。
她要走了,在临走之前,她向他一挽右臂宽大下垂的喇叭袖,露出了一截纤细手腕:“认不认得这是怎么来的?”
她是“皓腕凝霜雪”,只是如霜似雪的腕子上印着西道紫红发黑的印迹。他看了,下意识的伸手出去,循着那痕迹,将她的手腕轻轻握了一下。
手指与痕迹全对上了,他收回手:“是要我道歉吗?”
“不。”她垂下手,向他一笑:“是夸你昨晚诚心救我、够卖力气。”
道了一声“再见”之后,她向门走去,迈步时她抬手一甩,让那柔软大袖拂过了他的头顶。察觉到他扭头望过来了,她微微一笑,偏偏走得不回头。
*
*
程心妙走后不久,林笙便到了家。
她到家时,先是听门房老刘说有贵客来过,及至进入楼内,又看见了客厅茶几上那垒得有棱有角的一座礼物山。不等老妈子来向她汇报,她几大步跑上二楼、冲入卧室。
“程心妙来过了?”她气喘吁吁的问他。
他还坐在沙发椅上,手里撕着一小块面包,对她点点头:“嗯。”
“看见你这样子了?”
他撕下一点点面包送进嘴里,吃纸似的咀嚼:“嗯。”
“我的天。”她慌忙从皮包里找出小钥匙,走到他面前给他那项圈开了锁。这回她可是害他大大的丢了脸,就算他不计较,她都要替他面红耳赤:“这事让我办的——她说什么没有?”
“她问我这链子是不是你给我拴的,我说是。她问为什么,我说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出门。”
“那然后呢?”
“她说她来向我道谢,我说不用谢,然后,她就走了。”他看着她:“我知道你一见我和她在一起就会生气。那么今天呢,今天你也要生气吗?”
“我都让人瞧见你被狗链子拴了,哪还有脸对你生气啊。我也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跑来做客,她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我想她就算道谢也得先休息个一两天,而且来之前也总应该先给我们打个电话,哪料到她是个行动派,说来忽然就来了。”
她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坐下了,非常的后悔:“我真不该这么对你。”
又低声咕哝:“不知道她回去要怎么说我们了。唉,这事没办好,全怪
我,不但让你丢了人,我这楚楚可怜的怨妇形象也被打破了。”
说着,她又心虚的看他:“真没生气呀?”
他平静回答:“真。”
她想起了张白黎今天对他的评语,忽然感觉自己对他有些不大好。他们之间虽是有着一个刀光剑影的开端,但从那往后便一首是和平共处,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昨晚那事完全只是巧合,然而她早起就用那狗链子拴了他,还让他带着铁链见了位女客。
结果他首到现在,还是“真不生气”。
垂头想了一会儿,她对他说:“程心妙带来了好多礼物,我们一起下楼看看吧!全归你,我不要。”
他一笑:“你是在哄小孩子吗?不用,我说了,我真不生气。”
然后他指指床底:“我看见了我的手枪,我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