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表面欢畅,实则心似油煎。¢看′书-君? ,追`最-新^章+节-
张白黎撒出上海这边的人马去找严轻,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她一点也不知道那人是求生去了,还是作死去了。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这才发现自己对他还是一无所知,能确定的只有一点:他是肯为了她豁出命的。
心似油煎,可是不能耽误脸上的喜笑颜开,因为那运药货轮己经驶向天津,她马上就能随之发笔小财,身为一名正缺钱的当家太太,她没法不乐。而对着她威震一方而又一团和气的程叔叔,她更得喜悦,谁见了这样伟大的、可做靠山的阔叔叔而能不欢笑呢?
及至见了阿妙妹妹,她更要笑了,她是一无所知的、只盼着发小财的笙姐姐,而阿妙妹妹是整座程公馆中、和她年龄最相仿的同性朋友,她对她当然是会格外的亲。
林笙感觉自己都快要笑哭了。
程静农对于她,则是态度不改,依旧只当她是故人之女——他欣赏自己的女儿,但再怎么欣赏,也没到女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程度。
程心妙对她也还是欢声笑语,因为看她己经是将死之人,而对于将死之人,程心妙往往会慈悲为怀、不计较了。拉着她的手,程心妙一边带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问:“咦?笙姐姐来了,笙姐夫怎么没跟着?”
林笙答道:“别管他,往后就当没他那个人,不认识他。”
程静农哑然失笑:“好,这是又闹上了?”
林笙说道:“往后程叔叔再叫我来吃饭,我就一个人来,不带那个野人。”
程静农道:“要是放到过去,家里有长辈镇压着,你们不敢这样闹,想必倒是能少吵几架。”
程心妙不赞同:“表面上虽然是吵得少了,可气愤全被憋在了心里,和平也是假和平。~比′奇`中^文?网. /免_费~阅!读^就因为这一点,我是赞同小家庭的。”说着,她撒娇似的摇撼林笙的手:“笙姐姐,姐夫那边的父母,没有要求姐夫接他们到上海来吗?”
林笙摇摇头:“他那个家庭……反正我是不管他家的事。”
说到这里,一行人己经上了二楼。程英德先去东楼更衣,程心妙则是和林笙继续谈论现代家庭的问题,程静农心不在焉的吸雪茄,同时静等开饭。
片刻之后,这几人从起居室转移去了楼下餐厅,程英德换了一身舒适些的衬衫长裤,也走了来。众人落座之后,程心妙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又道:“笙姐姐,我看你还是打个电话,把姐夫也叫过来吧。”
林笙看她神情不对,硬着头皮回答:“我不理他。他在天津救了我一命,功劳大了,脾气也跟着翻了好几倍,我叫他来他也不会来。况且他要是来了,我就坐不住了。”
程心妙诡谲一笑:“笙姐姐,你让他来,我保证他来了之后,不但不会再对你生气,反而还会感激你。”
程英德微微一皱眉:“阿妙,你怎么这样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程心妙没理他,只对林笙说话:“真的,笙姐姐,我替你做个人情给他,他别的情可以不在乎,这个情他不能不领。”
林笙显出了好奇的样子:“什么人情?”
“姐夫的父母来上海投奔他,半路被我家的人遇见了。如今那老伯伯和老伯母正往这边来,姐夫听了这个消息,还能不来见他的爹娘吗?”
林笙张圆了嘴巴:“啊?”
程英德也是一怔,不知道妹妹这是闹的哪一出。?du咸?{鱼:看?.书)2= ÷无t?错·′?内\;容~%程静农则是淡淡一笑:“多管闲事。给人家少奶奶搬了一对公公婆婆过去,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
程心妙拐着弯的“嗯哼”了一声,摇了摇手里的小银匙:“非也。我说过,我也是赞成小家庭的,不过笙姐姐的情况又不一样。笙姐姐虽然总和姐夫吵架,但笙姐姐显然没有离开姐夫的打算,倒是姐夫一首不安宁。这个时候,有了公公婆婆过来,姐夫就不会闹得那么肆无忌惮了。”
程英德听到这里,忍无可忍:“谬论。”
“才不是谬论!”程心妙反驳:“笙姐姐是宁愿要假和平的。”她随即问林笙:“我说的对不对?”
林笙刚刚悄然做了个深呼吸,以保证自己能够面不改色,说出话来,声音也不打颤:“这真是个大消息,之前没听思成提过这事呀!他和他那家庭的关系十分紧张,瞧着也不像是能接了公公婆婆过来的样子。难不成是他北平家中出了什么事?”又说道:“来了我也不怕,我只恪守我
的本分,客客气气的对待他们。他们父母儿子之间的事,我也不管。这要是还能挑出我的毛病来,我也没法子了。”
紧接着,她问程心妙:“是怎么遇见的?这里的人怎么会认得他们?实不相瞒,让我冷不丁的见了他家的人,恐怕我都要认不出。实在是太不熟了。”
程心妙笑道:“不过是半路偶遇,聊着聊着才发现互相之间有关系。”然后她对着门口的女仆一点头:“去给雅克放路打电话,让李先生不要和太太耍脾气了,快过来吧。要不然父母千里迢迢投奔了来,只有少奶奶一个人在这里迎接着,岂不是显着儿子太不孝顺?”
那女仆是每日在西楼伺候她的,这时心领神会,立刻就答应一声,走了开去。林笙独坐在餐桌旁,目光向前一扫,只见程静农一派淡然的吃喝,程英德蹙着眉毛,看着是很不耐烦,程心妙则是笑眯眯、很得意。
原来是这么一出鸿门宴。她想。严轻的缺席减少了这场宴席的戏剧性,如果那老两位真来了,或许自己还可以凭着方才那“不熟”二字,抵挡一阵。反正双方的历史就是去年刚回国时匆匆见过一面,今年互相认不出了,也不算太稀奇。
是的,就这么办。幸亏严轻不在,在了反倒难办。林笙暗暗又做了个深呼吸,紧张得咽喉那里像是堵住了,她拼命用力咽下了一口热汤。
程英德扭头看她:“怎么了?反胃?”
她连忙摇头:“是烫着了,这汤看着没热汽,没想到喝进嘴里这样烫。我吃点凉的。”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碟果子冻放到自己面前,用小银匙挖着吃了一点。这时门口回来了女仆,女仆说道:“二小姐,电话打过了,李先生说他等会儿就到。”
林笙含着一点果子冻,一颗心在腔子里翻了个跟头。
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先下意识的接了这么一句:“他还好意思来呀?”
女仆规规矩矩的答了个“来”字,坐实了她方才并未产生产错觉。然而那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回来了?
她怀了满腔的惊惶与疑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神情,千万别提前漏了蛛丝马迹。一勺一勺将那果子冻吃了,她忽听程静农问了自己一句话,话中似乎带着天津二字,然而问的是什么,她没听见。
于是她噙着一点果子冻,做了个含笑思索的姿态,程英德随口答道:“笙妹倒是还好,有那胆子小的人,也许会吓出病来。”
她连忙接道:“我的胆子还行。”
程静农说道:“随你的娘。”随即他补了一句:“你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依然不知道这话是从何说起,但非常流畅的接道:“要是怕点什么,反倒好了,能够多谨慎、少闯祸。”
程静农对儿子说:“她讲话不像小孩子,像个有点阅历的人。”
程英德一笑,林笙也笑:“本来也不是小孩子啦,我都二十大几了。”
程静农掐指算了算:“是了,你比老大要小个三西岁。我说一句没顾忌的话,如果不是你爸爸带着你一家去了日本,那么我和林大哥,是一定要给你们两个定亲的。”
此言确实是不大妥当,起码程英德是感觉有些尴尬。忍不住扭头看了林笙一眼,他想自己比她那个丈夫强得多,她也比自己那个死了的太太顺眼得多。如果自己和她凑成一对,大概能把日子过得下去。如果续弦的话,找她也不是不行,他不嫌弃她嫁过人,当然前提是她那丈夫死了。
离婚不要想,她要是个肯离婚的,早离了。
林笙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反应,以为她也是被爸爸这段话说得尴尬了。
程静农这时己经吃了个七八分饱。养生,吃个七八分饱就够了。他从仆人那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和手,看了女儿一眼。他都吃饱了坐倦了,女儿给他预备的好戏怎么还没开演。
程心妙一眼一眼的扫那墙上挂钟,心里也急起来,按照计划,厉永孝现在也应该带着那两个老东西出场了。
这时门口走来一名仆人,仆人说道:“李先生到了。”
程静农慢悠悠的一抬头,程英德微不可察的一皱眉,程心妙咬着叉子尖望过去,林笙垂眼盯着空空的果子冻碟,心中咯噔一声。
餐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音,李先生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