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 作品

第71章 奇异的绑匪

严轻没有什么迷信思想,但也感觉挺邪门,只要他在外单独遇到程心妙,就要出事。¤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马黛琳那样一家开在租界里的大饭店,居然也会爆发那么惨烈的枪战血案;大街旁那样恬静的一家咖啡馆里,居然也能有绑匪潜入。说来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要他和程心妙碰在一起,不可能的事情就全可能了。

此刻他是被绑在了一把木椅子上,有人刚给他的眼睛蒙了黑布条。他来时也中了迷药的招,但他及时的屏住呼吸,将那吸入的药量减少到了最低,让他比程心妙早醒了一小会儿。

这里的人都是不遮不挡的陌生面孔。既是不怕暴露面目,便证明了他们要么是留有了充足的后手、有全身而退的自信,要么是己将自己置于死地,豁出去了。

“小子,”他听见有人蹲在自己的腿旁说话:“我们这就送你去程公馆,记住你的任务,你要是没把信送到,或者是送迟了,程二小姐的小命可就没了。”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了他腿上捆着的绳索。解的同时也不时的抬头看他,因为这小子镇定得古怪,一言不发的任人摆布,不过也许是迷药的作用。

绳索是顺着腿一路缠上去的,如今要解也方便,那人将绳索从他身上一圈一圈的摘下来:“听见没有?”

严轻答道:“听见了。”

这回他是被这群绑匪当做了信使使唤,虽然也算是“出事”,但他只能算是受了虚惊。接下来只要将勒索信送去程公馆,也就再没了他的事。

在绑匪这边,确实是没了他的事。可在程静农那边,就不一定了。他肯定知道他女儿正在调查自己。调查的结果,是前些天厉永孝刚进了医院,今天她又遭了绑架。_小_说*宅· `追¢最.新?章′节¨

这让程静农不怀疑他、怀疑谁去?

“麻烦。”他想。

然后他被人拎了起来,那人找来一段麻绳,草草反绑了他的双手,把他推搡出了这间屋子。他听见前方有人走来,而自己身边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大爷,您回来了?”

前方传来的步伐声音很稳,来者的声音低沉和悦,也很稳:“听说你们今天成功了。”

“今天也是碰巧,”那人笑呵呵的说:“我们都没想到会这么顺。”

那人又问:“这是一起带回来的?让他去送信?”

“是。抓那丫头的时候,这位正陪着她喝咖啡呢。”那人一拍严轻胸前的衬衫口袋,口袋里装着一封信,且用别针将那信和口袋别在了一起:“就算这小子说不清楚,这封信也能替他说。”

“好,速战速决,趁着程家那边还没知觉,先把信送过去。”

一只手一搡严轻的肩头,他顺着力道迈了步。前方的人挪开一步让了路,同时就见这蒙了眼睛的信使侧过脸来,仿佛在透过黑布盯着自己。

又走来两人,三名大汉押着严轻穿过一扇大门。风掠过皮肤,他知道自己是走了出来。

然后一只手一摁他的后脑勺,把他推进了汽车里。

*

*

程心妙有些头痛,嘴里也发苦,但当房门开时,她面对着走进来的男人,并没有做出“花容失色”的反应。

她想自己是程静农的女儿,死到临头了也得站着死,不能给父亲丢人。

来者看着倒不是凶神恶煞的嘴脸,甚至称得上是相貌端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卡其色的哔叽长裤和白衬衫,看起来简首像一些工厂里留洋归来的工程师,学问是有的,挽起袖子也能和工人一起干活。¢e?¤zut小?说-_%网?£? ?°?已?@1发,?布|最?x@新!?章′?(节!

随手虚掩了门,他对程心妙唤道:“程二小姐,是吧?”

他的声音也柔和,使他听上去更像是一位理性的斯文人士。

程心妙最怕对方是那一路奸杀掳掠的真土匪,对待那种野蛮人,既不能晓之以理、也不能动之以情,让她的人类智慧完全没法施展。所以听了对方的问候后,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我是。”她不否认:“你是你们的头目?”

“头目?”他像是将这两个字品味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是的。”

“你们绑架我,目的是钱?还是别的什么?”

“你好像并不怕?”

“怕当然还是怕。”她也淡淡一笑:“可我要是只顾着大哭大闹的害怕,你接下来这番话,又该对谁说呢?”

“你还是有胆量。”

她站久了会头晕,所以若无其事的后退一步,坐到了那张木板床的床边:“不敢当。不过如果你们只是要钱的话,我当真会少怕许多。前几年租界里不是常闹绑架案吗?破财免灾,不算稀奇。”

然后她好奇似的对着对方歪了歪头:“我看见你们的脸了,所以建议你们拿了钱后就立刻消失,不要再回上海。当然,你们也别想杀我灭口,我爸爸吃个哑巴亏,生气一阵子也就罢了,可你若是杀了他的女儿,那他对你们一定会追杀到底、不死不休。”

他笑了,问道:“程静农很喜欢你,是么?”

“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她答:“不喜欢也是要这么办,否则他面子上下不来。你应该能明白,对于他们那样的人来讲,面子比天大。”

紧接着,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你看着可真不像个绑票的。”

“是的,”他答:“我的确是不专业。”

这一句话拉响了她心中的警铃——她希望对方是专业的绑匪,希望对方绑了她只是图钱。这么体面的一个人半路出家去绑程二小姐的票,这太异常、太不祥。

但她依旧不动声色:“那你做什么比较专业?”

“我做维修工人比较专业,比如修一修机器、连一连电线,”他思索着回答:“之类的。”

“那你一定读书读得不错,听说要学那些本领,是要考进专门学校里学习才行的。”

“我也不敢当,凑合而己。”

程心妙盯着他,忽然换了试探的语气:“我得罪过你吗?”

他摇摇头。

她又问:“那是我爸爸得罪过你?”

他答:“你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

程心妙信他的话,她父亲杀过不知多少个人的父亲。

“那,你绑架我不是为了钱,而是要报仇?你要杀了我?”

他审视着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和你父亲之间只能选一个活下去,你希望是谁?”

程心妙登时哑然,片刻之后才答:“父亲。”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举枪瞄准了她的眉心:“也可以,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去死,换你父亲活着。”

程心妙不大会用枪,但她清楚的看见他将食指勾上了扳机,食指关节微微泛白,他当真是在用力!

“不!”她抬起双手摆了一下,声音尖锐起来:“不——”

然而枪声还是响了,响在楼下,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门口那人登时扭头向外望去,望了一眼过后,他后退出去猛地关了房门,而程心妙发现那门甚至都没有锁。

“这是怎么回事?”她站起来,身体有些发抖:“是家里人来救我了吗?”

快步走到门前,她推开房门,向外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在马黛琳饭店一役中,她学会了提防流弹。

这是一幢阔大的老洋房,二楼的走廊长而黑,两边的房门全紧闭着,那人跑得不知所踪,楼下的枪声则是还在继续。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趁此机会冒险逃生,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忽听远处传来了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响,她连忙后退关门,可那门是只能从外面挂个锁头来锁上的,她自己锁不成门。回头看见了那张木板床,她慌忙跑过去,想用行军床将门抵住,一边推床她一边西处的看,想要找到关闭房内电灯的开关,可是找不到,越急越找不到!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她惊骇的望出去,就见一人站在门口,右胳膊肘抬起来支上门框,左手卡在腰间,抬起来的右手拎着一把手枪,枪口滴着血,指尖滴着血,一身单薄的衬衫猩红斑驳、也全是血。

仿佛是累极了,他将自己那样撑在门口,胸膛与肩膀全都随着喘息起伏。抬手将散乱头发向后一捋,他低声开了口:“出来。”

她应声起身,如风一般的跑到了他面前,未曾开言,先欠身向前拥抱了他——消瘦的、纤细的、坚硬的、他。

又是他!还得是他!果然是他!

“李思成,”她紧紧的抱着他,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即便知道那名字一定是假的:“李思成!”

严轻用力将她从自己身前撕扯了下去,然后抓住她的手腕:“他们马上回来,我们快走!”

程心妙没听懂他的话,但死心塌地的随他奔跑向前。现在她是无所畏惧的了,有李思成在,刀山火海她也敢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