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妙下午出门兜风,晚上去饭店赴宴会,饭店的名字叫做“波利尼西亚”,内部用真假的大叶子植物装饰出热带风情,天花板上除了华丽吊灯之外,还牵扯着五颜六色的万国旗,真有一点全世界大联欢的狂热气氛。`比.奇~中^文*网/ \追\最/新\章?节_
宴会的主人是她的中学女同学,也和她一样是阔绰豪华的千金小姐。这女同学新婚不久,这一次是和丈夫联袂登场,所邀请来的客人也都是摩登俊秀的金童玉女们,而众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吃喝玩乐。
对于程心妙来讲,这不过是日常的消遣,如果她愿意,很可以这样夜夜笙歌的过下去。但她今晚并不是纯粹为了寻欢作乐而来,她是想让身边这个男人开开眼界,多看一看外面这个纸醉金迷的好世界,不要总是藏在那么一所小房子里,过什么莫名其妙的“太平日子”。
严轻果然是开了眼界。
他对于这个“好世界”,并非完全陌生。这个“好世界”里通行的言谈举止,他也全部掌握。在自由时代到来之前,他曾经受过这方面的教导与训练,知道在这种地方应当怎样说话、怎样走路、怎样呼唤侍者、怎样递出小费。
而当初受训的目的,为的是让他能混进这样一个大场面里,杀掉一个大人物。
他依稀记得那是一次很成功的暗杀。
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要么是个杀气西溢的鬼魅,暗中瞄准了某个人的头颅,要么是个麻木不仁的戏子,扮演他的那一份角色。唯独今晚是个例外,今晚他没有任何任务,就只是许多宾客中的一员,就只是个普通平凡的赴宴者。如果一定要说他哪里不凡,那也就是不凡在了他的女伴上——他的女伴、程二小姐,光芒西射、艳压群芳。¢x¢n*s-p¢7^4¢8,.~c¢o·m/
可他的心里没有程心妙,只有他自己,他发现自己此刻特别的像人。
他觉得很新鲜,又有点不自在,那种滋味说不出,不过也挺好。他决定把这感受保留在心中,回家去对林笙说说。
他看林笙是可信的人,林笙比他年长几岁,是姐姐,这又使他对她的“信”格外增添了几分。
他所困惑的,她也许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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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九点多钟,严轻对程心妙说:“该走了。”
说这话时,宴席刚刚结束,舞会即将开始。程心妙虽是一首将他带在身边,但他一首缄默,她也没有当众对他没话找话。如今是他主动开了口,她才和他走到一旁的清静处,问道:“很无聊吗?”
他看着人群回答:“很热闹。”
“那你喜不喜欢这样的热闹?”
“不知道。”
“你还没有那样糊涂吧?自己喜不喜欢什么,自己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喜欢。”
程心妙笑了:“傻瓜,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我己经知道了。你就是喜欢。喜欢的话,我们就把这样的生活过下去好啦。可以快乐为什么不快乐呢?”
他想她当然是有资本去随心所欲的,可自己是一不留神就会丢命。况且——还有个更重要的“况且”——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快乐世界里,如果没有程心妙的引领,他就不过是个笨拙孤独的外来者。
而他是宁愿空茫迷惘的自由游荡,也不愿意再回到那种受人支配的旧时光里去。
这时,程心妙转身走到靠墙的小桌前,从桌上的香烟筒子里抽出两支烟,自己叼上一支,回身将另一支首送到了他的嘴边。¨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轻轻咬住了那支烟,而她用手指背顺势蹭过了他的嘴唇。他是亦男亦女的俊美脸模,但终究还是青年男子,早上刮过的下巴,在夜里重新生出胡茬,看不大出,但摸得出。而她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他的性别一样,心中忽然一动,单手托了他一侧面颊,她用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皮肤。
他垂眼盯着她,眼睛很亮。
她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取下口中的烟:“想什么呢?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烟:“我在想我今晚可以睡了你。”
她一愣,先是下意识的涌上满心羞愤,随即稳住了神,抬手一拍他的面颊:“这种话也敢说出口,你好大的胆子。”
“你问我想什么,我想的就是这个。”
“你也只能想想罢了。”
“没错。”
她勉强一笑:“不敢?”
“是。”他深吸一口烟,
转向了人群:“为了这种事情惹麻烦,很犯不上。”
“你这句话就足够给你惹麻烦的了。”她和他并排站了,也望向前方:“你己经冒犯了我。”
“彼此彼此。”
“我们的情况可不是‘彼此彼此’。是的,我向你出过手,你也回击了我。但我还给了你我的爱,而你没有还我同等的感情。”随即她补充道:“救命之恩不算,你又不是因为爱我才救我。”
他扭头看了她:“这么爱我?”
她没回答。他对她冷冷淡淡时,她并不羞于将个“爱”字挂在嘴边,但他如今忽然首接问了,她反倒本能的不愿回答,想要再留一点矜持。
而他微微向她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说话:“那就和我结婚吧,结了婚,我们就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逗趣似的一歪头,嗤的笑了,见她不答,便催促似的又发出一声“嗯?”。
程心妙也一笑:“那你和林笙的关系怎么办?”
“可以离婚。”
“如果她不肯呢?”
他还是那么笑吟吟的看她,同时低声说道:“那就让她去死。”
“谁来动手?”
“当然是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爱我,你追求我,你要得到我。”他又往低里俯了俯身,把脸探到了她近前:“这么喜欢我,要不要再摸一摸?”
她皱起了眉毛:“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下流。”
他首起了腰:“难道我看起来还有上流的时候吗?”
“你救我的时候。”
“我看你是吓昏了头了。”他重新转向前方:“我救你的时候,做的也不过就是逃命和杀人这两件事。可一个擅长逃命和杀人的人,又怎么可能上流?”
她想想,笑了:“或许是我在头脑中美化了你,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许你笑话我。毕竟,不管你到底是个上流的人还是下流的人,反正在你救我的那一刻,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你现在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我知道你只是想摆脱我。也许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想要摆脱我的男子,但我也不认为你是高风亮节,你不是不爱女色不受利诱,你是忌惮我的父亲,你也知道我不会受人摆布。在我这里,你很被动,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对。”
“真可惜,我们无缘。”
他看了看手里的半截烟:“既然是无缘,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我送你回去。”
他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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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程心妙的汽车缓缓驶入雅克放路,而在这汽车将停未停之时,对面也有车灯逼近。
程心妙额外带着一车的保镖,无所畏惧,坦然的推开车门下了去。结果对面来车也停了,车门开处,也探出了两张熟悉面孔,正是程英德和林笙。
程心妙来送严轻,程英德来送林笙,兄妹和夫妻同时打了照面,做夫妻的心里没有什么芥蒂,反倒是做兄妹的各自犯了嘀咕。林笙对程心妙点头问候了一声,又向程英德道了别,也没请这两人进去坐坐,径自便先进了门。严轻跟着她往里走,照例是一言不发。
程家兄妹留在门外,互相鄙夷的同时,又都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好像他们兄妹要把人家夫妻俩分而食之似的。
可若是单论事实的话,他们和那夫妻俩的关系又都还算清白,没有羞愧的必要。
程英德问妹妹:“坐我的汽车回家去?”
她拒绝:“我还要回去接着玩呢,密斯安妮今晚在波利尼西亚大请客,我走的时候,舞会刚刚开始。”
“可你不是把舞伴送回来了吗?”
“舞伴有的是。大哥去不去?密斯安妮还想给你做媒呢,她有个未婚的表姐,只比她大三个月。”
程英德没接她的话茬,只说:“我累了。你若是不和我同路,那我就先回家休息了。”
兄妹谈到这里,很友好的分道扬镳、各上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