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我要你输

樱花场馆的空气带着一种常年恒温的干燥。

一排排金属格柜在惨白的灯光下延伸,像无数紧闭的眼睛。苏晚跟在顾沉身后,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在过度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每走一步,都感觉像在践踏某种禁忌。

“在这里。”顾沉停在一个格柜前,编号是C-137。

柜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不需要钥匙。顾沉没有立刻拉开,他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推开门的动作很轻,露出了内部狭小的空间。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正专注地摆弄着那个青花瓷的骨灰坛。他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正用棉签将一种带着荧光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坛身上。

那个人是林兆恒。

他不是来取东西的,他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苏晚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无明火冲上头顶。“他在做什么?”

顾沉没有回答。他从外套内侧拔出一支形状奇特的黑色手枪,枪口没有火药的孔洞,只有一个细长的针管。麻醉枪。

噗。

一声微弱的气流喷射声。林兆恒涂抹的手猛地一顿,手腕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他手里的瓶子和棉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挂着一种诡异的、得偿所愿的笑容。

“你来了,顾沉。”

苏晚的戒备提到了顶点,这个反应不对劲。这根本不是一个计划被打断的人该有的表情。

咔嗒。

一声轻微的机械弹动声。不是来自林兆恒,而是来自那个骨灰坛。在坛身的底座,一个不易察觉的暗格弹了出来,里面是一个边缘磨损的金属盒子。

那不是硬盘。尺寸、形状,完全不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沉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住了。那是苏晚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一种近乎凝固的震惊。

林兆恒顺着墙壁滑坐在地,麻醉的效果正在扩散,但他却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存放处里回荡,显得癫狂而悲凉。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钱?是数据?”他喘着气,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指着那个金属盒子,“我想要的……是你输。”

苏晚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拿起了那个盒子。盒盖没有锁,她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而是一本褪色的、画纸边缘已经泛黄的写生本。

她认得这本子。是她大学时用过的。

她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炭笔画,笔触青涩却认真。画上是一个坐在窗边的女孩,长发,低着头,手腕上戴着一条细细的手链,上面串着几颗星星形状的挂饰。

星轨。

她翻开第二页,还是那个女孩,在图书馆的书架前。第三页,在画室里,颜料蹭到了脸上。每一页,都是同一个女孩,戴着同一条手链。

画里的女孩,是很多年前的苏晚。

“我妹妹死前躺在病床上,她握着我的手。”林兆恒的声音因为狂笑而嘶哑,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她说,顾沉心里有个人,有一份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珍视的记忆。只要毁掉它,只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份记忆被玷污、被撕碎,他就会痛苦,他就会想起被他抛下的林梦可,他就会回到她身边!”

苏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又在瞬间褪去,手脚冰冷。

她终于懂了。

什么商业间谍,什么数据争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标不是星轨数据,而是星轨手链所代表的那段记忆。

是她。

“所以,没有数据?”她的声音干涩。

“数据?”林兆恒嗤笑一声,“那种东西,在你父亲决定背叛我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这个局,只是为你和顾沉准备的。一份大礼。”

他看着顾沉,眼神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女人有多在意?我就是要让你亲手走进这个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让你自己来取回这份‘珍贵的记忆’,然后让你明白,你守护不了任何东西。”

苏晚的脑子乱成一团。她想起父亲那复杂的眼神,那不是算计,是愧疚。他把她推入局中,或许并非出于恶意,而是他自己也早已身不由己。

“顾沉……”她看向身旁的男人,那个她以为是漩涡中心的男人,此刻却像是风暴的源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林梦可……你和她……”

她问不下去。真相已经像一把刀,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顾沉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林兆恒。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本写生本上,那个本子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所有他深埋的过去。

“我欠她的,不是一条命。”顾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我用她的命,换了另一件东西。”

林兆恒的笑声戛然而止。“你承认了。”

“我从不否认。”顾沉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林兆恒,“但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朝苏晚伸出手。苏晚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本写生本放在了他的掌心。

顾沉接过本子,没有翻看,而是直接将它合上。那个动作,仿佛在亲手尘封一段历史。

“她不是我的记忆。”顾沉说,“她是我的现在。”

林兆恒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置信的错愕和愤怒。“你……你说什么?”

“你妹妹想要的,是回到过去。而我,从没想过回头。”顾沉将写生本放进自己的外套内袋,那个位置,和他之前放票根的地方一样。

他拉住苏晚的手腕,那力度不容抗拒。

“我们走。”

顾沉拉着她,掌心的温度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

苏晚的脚步钉在原地。

她没有挣扎,只是停了下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具分量。

“等等。”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顾沉的动作停滞。

风从被砸碎的窗户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颜料粉末,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