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中,异变陡生!
斜前方,一座尤为高耸、形似断剑的青铜巨碑,碑体表面那些古老原始的符箓纹路骤然亮起!不是温和的星辉,而是刺目的、带着强烈排斥意味的赤红!光芒流转汇聚,在碑体中央,无数细小的符箓齿轮虚影凭空凝结、咬合重组,硬生生“铸造”出三个冰冷硕大的青铜符文字——
甲子七九
正是那份流放诏书上,墨九霄的“编号”!这巨碑,竟如同冰冷的告示牌,将这屈辱的烙印当空昭示!
编号显现的刹那,墨九霄脊骨上的通缉星纹如同受到挑衅,骤然灼亮!冰寒与灼痛针扎般刺入残存的意识。而一直死寂的刑天臂骨,竟也猛地一颤!焦黑的骨身内部,那些熔铸的符箓齿轮与青铜甲片残骸发出刺耳的摩擦刮擦声,一股被强行压抑的、源自上古战魄的狂暴煞气,如同苏醒的火山,不受控制地从骨缝中喷薄而出!暗红色的煞气如实质的火焰,缠绕着焦黑的臂骨,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不屈咆哮!
这煞气并非攻击巨碑,而是针对那冰冷的“甲子七九”编号!仿佛这上古战魄的残骨,也无法容忍这抹杀个体、将生命贬为符号的冰冷烙印!
巨碑似乎被刑天煞气的咆哮激怒。碑体赤红光芒更盛,“甲子七九”的符文字体陡然扭曲、膨胀,散发出更强的禁锢与排斥之力,狠狠压向墨九霄!缠绕在骨架上的残余根须再次活跃,如同冰冷的蛇群收紧,勒得淡金骨架嘎吱作响,试图将他拖向碑基深处镇压。
刑天臂骨的煞气被这压迫彻底点燃!焦黑的骨指不再垂落,而是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如爪,燃烧的暗红煞焰在指尖吞吐不定,直指那冰冷的符文字体!臂骨内部沉寂的符箓齿轮与青铜甲片疯狂运转,迸溅出刺目的电光与火星,一股混合着破法意志的毁灭性能量在骨节间积蓄!它竟要在这笔冢禁地,以残破之躯,硬撼这昭示屈辱的法则之碑!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
“咔嚓嚓!”
一连串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自那赤红闪耀的“甲子七九”编号正下方传来!
只见那坚硬的、流淌着符箓光芒的青铜碑体表面,如同干涸的河床,瞬间炸开无数道细密的龟裂纹!裂纹迅速蔓延、扩大,中央区域的青铜竟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狠狠刮削过一般,向下凹陷、剥离,露出下方一片被暴力破坏的、粗糙狼藉的凹痕区域!
那凹痕的走势……纵然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纵然被符箓光芒极力遮掩,但那三个字的间架结构、笔画转折的残留痕迹,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瞬间击穿了墨九霄枯槁的意识!墨!九!霄!
是他的名字!是“墨九霄”三个字被硬生生从这冰冷的巨碑上刮削、抹除后留下的耻辱凹坑!每一道刮痕都深可见底,边缘翻卷着撕裂的青铜碎屑,残留着狂暴与不甘的气息。是谁?在何时?竟敢在这笔冢禁碑上刻下真名?又是何等力量,将这真名视为亵渎,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抹去,强行覆盖上这冰冷的编号“甲子七九”?
刑天臂骨积蓄的毁灭煞气骤然一滞!那沸腾的暗红火焰仿佛被无形的寒流冻结,剧烈地摇曳、收缩。焦黑的骨指微微颤抖,不再指向冰冷的编号,而是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凹痕深处。那凹痕中残留的,并非仅仅是墨九霄的气息,还有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桀骜、带着一种同源却更加决绝的、向这不公法则挥刀斩去的抗争意志!这意志,竟让这上古战魄的残骨都为之共鸣、战栗!
更诡异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那被刮削得惨不忍睹的凹痕深处,一点极其粘稠深邃的暗金色泽,如同沉睡万古的毒蛇被彻底惊醒,缓缓地、挣扎着……渗了出来!开始只是丝丝缕缕,如同活物的触须在龟裂的青铜缝隙间蠕动,随即迅速汇聚、凝结,化作一滴滴沉重如汞的暗金血珠,沿着粗糙的凹痕沟壑,蜿蜒而下!
这暗金,带着穿透骨髓的魔性戾气,带着令人灵魂悸动的冰冷幽香,更带着墨九霄刻骨铭心的熟悉感——正是“天工笔冢·镜渊界”主碑上,玄阴魔女金簪所溅的暗金血迹!一模一样的气息!
魔女!她不仅先一步抵达,她竟还曾在此碑前,以金簪为刀,悍然刻下“墨九霄”的真名?这行为本身,就是对笔冢法则、对那冰冷编号最赤裸的宣战!而后,这真名被某种力量视为大逆不道,强行刮削抹除,替换成冰冷的符号?这凹痕中渗出的血珠,是魔女刻名时溅落的残血,还是她反抗抹除时,金簪崩裂留下的创伤之血?
“呃啊——!”
刑天臂骨在暗金血珠渗出的刹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狂暴与混乱的尖啸!那沉寂的符箓齿轮与青铜甲片残骸彻底失控,疯狂地逆向旋转、摩擦、甚至自我崩解!积蓄的煞气不再有明确目标,暗红火焰狂暴地炸开,如同失控的熔炉!焦黑的骨指猛地抬起,不再是爪,而是紧握成拳,带着崩灭一切的混乱煞焰,不顾一切地狠狠砸向碑体上那渗血的凹痕!
它要摧毁这带来混乱的源头!它要夺回那属于真名的碎片!它要抹去那魔女留下的、充满诱惑与不祥的血痕!
轰!
燃烧的骨拳重重砸在赤红的碑体上!刺目的光芒与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炸开!巨碑的排斥光芒、刑天失控的煞气、凹痕中渗出的暗金血珠蕴含的魔性力量,还有那凹痕深处残留的真名抗争意志……数股性质迥异却都狂暴无比的力量,在狭小的碑面上激烈对冲、湮灭、爆炸!
墨九霄的淡金骨架如同暴风雨中的枯叶,被这混乱的法则风暴狠狠掀飞!骨架撞击在后方另一座巨碑上,发出令人心碎的碎裂声。通缉星纹疯狂闪烁,烙印的冰冷与灼痛几乎撕裂他残存的意识。眼前只有混乱的光影与毁灭的轰鸣,刑天臂骨那失控的尖啸,如同为他敲响的丧钟,也如同为这被抹去的真名与被篡改的命运,奏响的、最绝望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