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酒后真言点迷津
“这么好的天赋,这么好的灵气,就窝在这深山沟里,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秦教授指着墙上的画,激动地对林东说:
“小林同志!你看看,你看看这笔触,这色彩!野!太野了!”
“这股子生机,这股子原始的力量,是咱们美院那些学生关在画室里十年都画不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技巧了,这是从骨子里,从这片黑土地里长出来的东西!”
秦教授像个孩子一样,在画室里来回踱步,时而指点,时而赞叹,最后,他停在白雪面前,郑重其事地说:
“小姑娘,你是个天才!”
白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5@4a看°2书/° {?首|(发x?
当天晚上,村委会食堂里,热气和酒气混在一块,把煤油灯的光都熏得暖烘烘的。
桌上的菜已经下去了一半。
小笨鸡炖榛蘑的砂锅见了底,红烧大鲤鱼只剩下个骨架,几盘山野菜也清清爽爽。
“兴安猎人”的几样招牌产品,风干肉、山珍酱,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酒是村里自己拿苞谷酿的“闷倒驴”,劲儿大,上头快,但不上脸。
酒过三巡,秦教授那张平日里带着学者式严谨的脸庞,终于泛起了几分红光。
话匣子,也像是被这苞谷酒给泡开了。
林东瞅准这个火候,端起搪瓷大碗,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秦老师,我再敬您一碗!”
他脖子一仰,半碗酒咕咚咕咚下了肚,辣得他直咧嘴。?§?看<书>/屋3 ?最-:新?#章`>节ta更^新?快???
“您是文化人,是大专家,这两天把靠山屯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我心里没底,您给透个实话,我们这穷山沟……到底有没有奔头?”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点愣。
一旁的白雪都替他捏了把汗,紧张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秦教授放下筷子,端起酒碗和林东碰了一下,也喝了一大口,舒坦地哈出一口酒气。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空盘子,笑了。
“奔头?这桌菜,就是奔头!”
“小林啊,你这小笨鸡炖蘑菇,绝了!比我几十年前在乡下吃过的还地道。还有你这风干肉,有嚼头,越嚼越香。”
秦教授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起来。
“可光有这些,不够。”
林东的心猛地提了一下,来了,正戏来了!他赶紧俯下身,像个听讲的小学生。
“秦老师,您说,我们还差啥?”
“我问你,”秦教授伸出一根手指,在林东面前晃了晃,
“游客来你们这儿,吃好喝好,逛了猎人小径,回去了。下次,他还图个啥?图你这鸡炖得香?”
林东被问得一愣。
是啊,图啥?
“图……图咱们这山好水好,空气新鲜?远离城市喧嚣?”
他试探着回答,这都是他以前用来宣传的词儿。¤6~1=)看3书=={网?§} xu首??x发¨
“错!”
秦教授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林东心上。
“山水,大兴安岭最不缺的就是山水。你这儿有,隔壁山头也有。人心留不住,一切都是白搭。”
他拿起筷子,蘸了点碗里剩下的酒,在油乎乎的桌面上划拉了一下。
“你们有山,有水,有故事,有产品……但这些东西,都是散的,像一盘珍珠,没有线给它串起来。”
“你们缺的,是那根能把珍珠串成一条值钱项链的线!”
“是魂儿!”
“魂儿?”林东咀嚼着这个字,眼神里全是迷茫。
什么是魂儿?狩猎文化是魂儿吗?可光靠几个传说,几个路牌,这魂儿也太虚无缥缈了。
秦教授没理会他的迷茫,反而扭头看向一直安静坐着的白雪。
“白雪同志。”
白雪猛地抬头,脸一红,“秦……秦老师。”
“你的画,我看了。”秦教授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画的不是山,不是树,是这片林子在你心里的样子。我问你,城里那些画家,他们画得出这个味道吗?”
白雪摇了摇头,小声说:“他们……没在这里生活过。”
“对喽!”
秦教授猛地一拍大腿,桌
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林东,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画不出来,所以他们才会想来!来你们这儿,寻找他们画不出的味道!寻找灵感!”
“艺术家!”
林东脑子里仿佛有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所有的迷雾!
那盘散落的珍珠——原始的自然风光、神秘的狩猎文化、地道的农家美食、淳朴的乡土人情,还有……白雪和她的画!
原来,线头在这里!
“秦老师,您的意思是……”
林东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我们……我们吸引那些画家、作家、摄影师来这儿?”
“不止是吸引!”秦教授用筷子在桌上重重一点,仿佛一个将军在点着沙盘上的要害。
“是给他们搭一个窝!一个能让他们安心创作,又能体验地道林区生活的‘窝’!一个‘创作基地’!一个‘写生基地’!”
“创作基地!”
这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林东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画面:
村东头那几间闲置多年、被知青们戏称为“栖凤巢”的老屋,不再破败,而是窗明几净,盘着火炕,挂着白雪画的风景画。
院子里,有人支着画架,对着远山涂抹;
屋檐下,有人抱着相机,对着炊烟和晚霞咔嚓作响;
火炕上,甚至有作家铺开稿纸,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们创作出来的作品,每一幅画,每一张照片,每一篇文章,都是一个活广告!
比自己在报纸上登豆腐块强一百倍!
这哪是“一箭双雕”?这简直是把靠山屯的未来,给盘活了!
“秦老师!”林东激动地满脸通红,端起酒碗又要喝,
“您……您这番话,真是……真是我们靠山屯的指路明灯啊!”
“先别急着喝酒。”秦教授摆摆手,笑着压下他的碗,
“想法是好,但路不好走。那些文化人,可比普通游客金贵、也挑剔得多。”
他看了一眼白雪,意有所指:
“你的画,就是最好的敲门砖。我帮你联系几家美术刊物,先发表几张,打响名气。”
“再帮你问问,看能不能在省城,给你办个小画展。”
白雪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圈却红了。
秦教授又看向林东,表情严肃起来。
“至于你,小林。你得琢磨琢磨,怎么给凤凰筑好巢。”
“这事儿,比你养鸡、做罐头,要复杂一百倍。”
夜,深了。
送走了秦教授,林东一个人站在村委会院子里,山里的冷风一吹,酒意醒了大半,心却比喝了酒还要滚烫。
他的目光,穿透黑夜,仿佛落在了村东头那几间孤零零的“栖凤巢”老屋上。
秦教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怎么改?
既要让那些金贵的“文化人”住得舒坦,有隐私,能找到城里没有的创作激情;
又不能失了靠山屯最宝贵的“野”味和“真”味,不能把这儿弄成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