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文一斤。”店家笑眯眯地说。
正当沈长菱准备买些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探头望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什么人走过,气势汹汹。
“怎么回事?”她问虎子。
虎子踮着脚张望:“好像是官爷在贴告示。”
沈长菱买好糕点后,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跟着熙攘的人群往边上退了几步。远处,一名身着灰色官服的衙役正大步流星地朝告示栏走来,手中攥着几张崭新的告示。
人群自觉分开一条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紧张感。衙役面无表情地将三张告示一气呵成贴在告示栏上,转身离去时靴子在地上踏出沉闷的声响。
“快看快看!新告示!”人群蜂拥而上。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挤到前排,眯着眼睛端详,“谁能看懂给说说?”
沈长菱站在人群后方,目光落在告示上那些简单的图画上。这边关的告示倒是别出心裁,每张都配了幅简笔画。第一张画着个双手被缚、跪地的人影,第二张是只鸡和一棵树,最后一张则画着朵不知名的花。
她不动声色地挤到前排,目光在文字间快速扫过。随着内容逐渐明晰,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靖王谋逆?”她下意识地低语出声。
“沈姐姐,上面写了什么?”身旁的虎子仰着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周围的人也都竖起耳朵。沈长菱深吸一口气,嗓音清晰地解读道:“第一张说的是靖王司马景光谋反,已被查实。参与谋反的人全族诛灭,靖王被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就这么个玩意儿也敢造反?”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指着画上的小人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溅开一朵暗色的花。
“可不是,这些当官的就是吃饱了撑的!”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瘦小汉子附和,“咱们老百姓天天吃糠咽菜都不敢说个不字,他倒好,直接造反!”
人群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拉住沈长菱的袖子:“姑娘,另外两张说什么呢?”
沈长菱指着第二张告示:“这是说寒陵那边闹瘟疫,现在找到了药方,得准备不少鸡内金和黄柏药材。有这些药材的可以去府衙卖。”
“鸡内金?那是啥?”人群中有人问。
“就是鸡胃里那层黄膜。”一个挑着药材的小贩插嘴,“平常都是扔掉的,谁知道还能当药材。”
沈长菱点点头:“告示上说想知道详情可以去府衙问。”
最后那张告示上的花儿画得实在抽象,沈长菱眯着眼看了半天:“这是在找会养兰花的花匠,能治好病株的赏五十两银子。”
“切!”人群顿时兴致缺缺,三三两两散开了。只有几个老农还在讨论着鸡内金的事。
虎子崇拜地看着沈长菱:“沈姐姐真厉害,认识这么多汉字!”
沈长菱笑着摸摸他的头:“认字有什么厉害的。”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扫过第一张告示,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虎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告诉你个秘密。虽然大家都说读书没用,可你看那些有钱人、当官的,哪个不识字?我偷偷跟着小松叔学了记账呢!”
沈长菱心中一动,这孩子年纪不大,眼光倒是毒辣。不过她还是板起脸:“偷学可不对,你得去跟小松叔道歉。”
虎子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这样吧,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怎么样?”
“真的?”虎子眼睛一亮,拉着沈长菱就往集市跑,“姐姐,我带你去买特产!”
集市上人声鼎沸,各色摊位排得密密麻麻。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声,卖布的商贩讨价还价声,还有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各种气味:烤肉的香气,中药的苦涩,还有新鲜蔬果的清香。
沈长菱看着那些人参、鹿茸的价格,不由咋舌。这要是都买了寄回去,只怕外祖母要担心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钱袋,心里盘算着该买些什么。
最后她只买了些榛子和蘑菇干,正发愁数量太少,虎子忽然提醒:“要不要买点冻疮膏?咱们这的冻疮膏最管用!”
沈长菱眼前一亮,他们又去了仁和医馆,里面挤满了打听鸡内金的百姓。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正坐在诊桌后,耐心解释着制作方法。
“要把鸡胃里的黄膜取出来,洗净晾干,但不能见阳光”老大夫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疲惫,“制作过程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坏掉”
听得众人连连摇头,有人嘟囔着“这也太麻烦了”,陆续离开。
沈长菱站在门口,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有所思。她的目光掠过街角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又想起告示上关于靖王的内容。
沈长菱轻轻摇头,药铺里的顾客渐渐少了,她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浓郁的药材气息扑面而来。
“姑娘家家的,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该不会是害了什么病吧?”老大夫一边整理着药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眼角余光瞥向门口的少女,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关切。
沈长菱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大夫,我要买些冻疮膏。”
“要多少?”老大夫放下手中的药包,转身面向她。
“十罐。”
这个数字让老大夫手一抖,差点把刚拿起的药罐摔在地上。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十罐?姑娘,你可知道一罐能用两年?”
沈长菱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家里人多,不光是我一个人用。”她的目光在药铺内转了一圈,“而且这个冬天格外冷,多备些总是好的。”
老大夫看着眼前这个说话爽快的姑娘,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一罐二百文,一共二两银子。”
沈长菱从荷包里数出银子,将药罐分成两份。这一份得留着给族人用,他们流放的这个地方天气寒冷;另一份要寄给外祖母家,老人家年纪大了,更要防着些。
“虎子,”她唤来一直在门外等候的小童,“这些你带回去。”
虎子才十岁出头,手背上已经长满了冻疮。他接过包裹,眼巴巴地看着沈长菱:“沈姐姐要走了吗?”
沈长菱又从怀里掏出四十文钱,塞进虎子手里:“这是你今天的工钱,记得擦药。”
“这太贵重了!”虎子连连摆手,想要推辞。
“给你就拿着。”沈长菱看着虎子手背上的冻疮,心疼地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别总是用冷水洗手。”
送走虎子,沈长菱整理了下衣襟,转身朝府衙的方向走去。公告栏上的第三条消息让她心动不已——五十两银子的赏金,足够让她回本还有富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