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二百下品灵……加上月俸……”路上他细算着账目,顺手舞弄起剑法,闭着眼睛将寒清树上刚长出的小花一一斩下。
待回到住处时其他弟子己经熄灯睡觉了,而守夜的师哥也是迷迷糊糊的,靠在站亭下假寐。
“唉,这般人……”他看着假寐的守夜师哥只得叹气,就往自己房门处走去。他看到自己的房门下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些发现是一个人。
“嘿,醒醒”今春笑轻拍那人。
“唔……嗯……”那人还含着梦中痴语,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含春笑这才辨认出这人居然是今早问他姓名的师妹。
“师妹深夜不回自己居所,卧于我门下是何故?”
“唔……唔……”师妹刚被叫醒,眼睛还有些朦,等看清眼前人是含春笑师哥时立刻惊起,如同受惊的小兽。+w,e′i`q,u?x,s¨._n¢e?t+
而含春笑指尖还停在半空,突然弹起的师妹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师……师师师哥!"师妹后脑勺抵着雕花门板,淡粉襦裙皱得像揉过的海棠笺。怀里的食盒哐当翻倒,糯米团子滚到他靴边,裹着层霜糖在月光下泛出蜜色。
他刚要俯身去拾,就听见她倒抽气的声响。抬头时正对上小姑娘攥着裙带绞成麻花的手指,指甲盖都泛了白。夜风掀起她杏色披帛,露出半截烫金名帖——苏棠,这倒是个甜津津的名字。
"这么晚了师妹在这里做干什么?"
“唔……我……”小师妹苏棠的那抹羞红从耳尖首窜到颈窝。,微.趣~小`税_ ¨已^发*布_蕞*歆′璋/洁!
她突然捂住发烫的耳垂,绣鞋尖碾着青砖缝:"那个……我……我在晨课时听别的师哥说学《修尔杀尔》易伤肺经……"声音越说越飘,最后几个字几乎咬在舌尖,变成了:"杏仁川贝羹...我阿娘教的方子……治肺……"
食盒夹层突然漏出张黄符。小师妹哎呀一声去扑,发间玉梳却勾住含春笑的剑穗。他们就这样被青丝与流苏缠成个荒唐的结,近得能数清她睫毛上凝的夜雾。
"含师哥……对……对不住!"她慌得去扯,反倒把棠花色流苏绕上腕子。含春笑瞧着那节皓腕渐渐透出胭脂色,忽然想起今晨池畔她强忍惧意的模样。当时这丫头明明吓得打颤,却硬要盯着他剑刃映出的血光看。
此刻她发间橙花香混着蒸糕的甜暖,倒是把惊鸿峰的冷冽冲淡几分。含春笑屈指弹断纠缠的青丝,符纸打着旋儿落进掌心——竟是张边角焦糊的避煞符,朱砂画得歪歪扭扭,灵力却纯粹得很。
"灶房炸了三个陶罐才画成的……"她盯着自己露出焦痕的袖口,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去捂,"不是!我是说……师哥总接除魔任务……"
话尾化作一声呜咽。小姑娘把自己缩成朵雨中打颤的栀子,却还要倔强地捧着食盒往前递。冰裂纹广袖滑落时,露出小臂新鲜的红痕,怕是试剑时又偷练了超阶剑诀。
含春笑忽然觉得池中未净的杀意都软了三分。
檐角铜铃轻晃,惊起苏棠眼底滟潋的水光。
他接过食盒时,小师妹像被惊动的铃鸟般颤了颤,绯色从领口蔓到交领深处。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慌乱中系错了绦带,杏色丝绦正缠着藕荷裙腰,在夜风里飘成朵将绽未绽的并蒂莲。
"师妹要进来喝口醒神茶么?"含春笑推门时故意让剑匣磕上门框,哐当声惊得她原地蹦了蹦,"还是说……"转身望进她晃着月影的眸子,"苏师妹只为给我送这良食便等到现在?"
“没……没有……”苏棠的声音更小了,“我就不进去了……师哥记得……吃……吃……别忘了……”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而含春笑立在门廊下,目送那抹杏色跌进月色里。苏棠跑得急,披帛缠上庭前老梅枝,勾落一簇新结的玉蕊。糯米团子还在靴边洇着糖霜,夜风卷来她襟袖间未散的橙花甜。
他俯身拾起食盒进屋坐下,看着黄符上用朱砂歪扭的"安"字蹭过指尖。这般笨拙的灵力纹路,倒是烫得人心口发涩。
窗纸映出小师妹躲在梅树后偷望的轮廓,发间玉梳坠着的流苏,正随着喘息在夜风里开成颤巍巍的海棠。
……
……
原来春风折花时,也会被花露沾湿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