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急报。
呼延休,投降。
这八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京城这潭,本就已经波涛汹涌的深水之中。
陆准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脸上的那份冰冷,终于,被一丝诧异所取代。
呼延休。
那个不久前,还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意图吞并大雍的草原雄主。
如今,竟然,要投降?
而且,是向他,这个亲手将他,推下神坛的敌人,投降。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说具体点。”
陆准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是。”
亲卫深吸一口气,将辽东传来的详细军报,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出来。
“据辽东的牛永利将军和苗勇大人回报。”
“三日前,一支约莫五千人的匈奴骑兵,突然出现在锦城之外。”
“为首的,正是匈厥前单于,呼延休。”
“他们衣衫褴褛,人人带伤,粮草断绝,状甚凄惨。”
“牛将军和苗将军,不敢大意,立刻下令,全城戒备。”
“呼延休并未攻城,而是派人,送来了一封,他亲笔所写的,降书。”
亲卫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羊皮纸写就的信件,双手,呈了上去。
福宁连忙上前,接过信件,转呈给陆准。
陆准展开羊皮纸。
上面,是用汉字写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但意思,却很清楚。
信中,呼延休先是痛骂了一通,达力瓦那个背信弃义的叛徒。
然后,他用极其谦卑的语气,表示,自己愿意,率领麾下五千最后的勇士,归顺大雍,归顺摄政王。
他不要封号,不要官职,甚至不要兵权。
他只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亲手,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的机会。
他愿意,做陆准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去对付,那个新的匈奴单于,达力瓦。
信的最后,他甚至写道。
“草原之上,强者为尊。”
“我呼延休,败于摄政王之手,心服口服。”
“今,愿为王前驱,效犬马之劳,虽死无憾。”
陆准看着这封信,久久不语。
他身后的胡荣盛和福宁,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两个,都不是傻子。
自然明白,这件事,有多么的,棘手。
收留呼延休?
那可是,与整个匈厥为敌啊。
达力瓦刚刚上位,正愁找不到立威的借口。
他们要是收留了呼延休,就等于是,给了达力瓦一个,最完美的,开战理由。
到时候,那二十万匈奴铁骑,恐怕会立刻,挥师南下,直扑辽东。
可若是不收呢?
就这么,把呼延休,拒之门外?
那也同样,后患无穷。
呼延休走投无路之下,万一,被逼得狗急跳墙,在辽东边境,烧杀抢掠,那也是个,天大的麻烦。
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有五千,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
这股力量,若是用好了,可是一把,能插进敌人心脏的,尖刀。
“九爷,此事,干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啊。”
福宁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从长计议?”
陆准将手中的降书,随手递给福宁。
“你看,这像是,能从长计议的事吗?”
福宁接过信,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陆准的意思。
信的末尾,呼延休写得很清楚。
他只在锦城外,等三天。
三天之后,若是得不到摄政王的答复。
他,便只能,率领麾下将士,另寻生路了。
而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也就是说,陆准必须,在今晚,就做出决定。
“这,这老小子,是在逼宫啊。”
福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他不是在逼宫。”
陆准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是在,赌。”
“赌本王,敢不敢,收下他这条,丧家之犬。”
“赌本王,有没有,掌控整个北方变局的,野心和魄力。”
陆准站起身,缓缓地,在殿前来回踱步。
他的脑子里,在飞速地,权衡着利弊。
达力瓦的威胁,是必然的。
就算没有呼延休,他也一定会南下。
这是他,巩固汗位的,唯一途径。
既然,这一战,无可避免。
那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手里,多一张,王牌呢?
呼延休,和他的五千残兵,就是这张王牌。
他们对达力瓦,有着,刻骨的仇恨。
这种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
能让他们,在战场上,爆发出,最强大的,战斗力。
用匈奴人,去打匈奴人。
这,才是最高明的,制衡之术。
更重要的是。
收留呼延休,可以向整个草原,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陆准,才是这北方,真正的主宰。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就算是,曾经的匈奴单于,也只能,跪在他的脚下,乞求他的庇护。
这对于,瓦解达力瓦的统治,分化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想到这里,陆准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福宁。”
“奴才在。”
“传本王令。”
陆准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命牛永利,苗勇,打开锦城城门,迎接呼延休入城。”
“拨给他们,足够的粮草,药品,让他们好生休养。”
“但是。”
陆准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然。
“入城之后,必须,收缴他们所有的兵器和战马。”
“将那五千人,打散,重编。”
“设‘归义营’,由呼延休,暂任统领。”
“但归义营的兵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
“告诉呼延休,本王,接受他的投降。”
“他的仇,本王,会让他,亲手去报。”
“但是,从今往后,他和他的人,都只有,一个主子。”
“那就是我,陆准。”
“他若是敢有,半点异心。”
陆准的眼中,杀机毕露。
“本王,能让他生,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奴才,遵命。”
福宁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从王爷做出这个决定的这一刻起。
整个北方的格局,都将,因此而改变。
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就在福宁,准备退下,去传令之时。
一名负责京城防务的亲卫,又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
亲卫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
“南方,南方那些世家,开始动手了。”
“我们派往辽东的几支商队,在运河上,被他们的人,给扣了。”
“他们说,我们的货物,来路不明,要,要无限期,扣押审查。”
“不仅如此,江南所有的粮商,都接到了命令。”
“卖给我们辽东的粮食,价格,一律,上涨十倍。”
“这,这分明是,要断了我们的,命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