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宁一行人到了国营饭店。
饭店墙壁刷着白灰,挂着几幅宣传画。桌椅是老旧的木头样式,桌面擦得还算干净。
沈鹤之对这方面要求一直不高,随意地坐下,李建军抱着宝宝去点菜窗口点菜。
现下,只剩下程月宁和沈鹤之两个人。
沈鹤之反而不紧张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口问道:“程同志,那个光刻机,能不能详细说说?”
他的手用力攥了攥桌角,“你放心,我……我不会告诉庭樾你已经跟我说了,我还会催他……”
没等他说完,程月宁就说道:“可以。”
她重生回来,本来就是要把后世已知的技术,用来强国,不让国外的技术卡住华国腾飞的脚步。
利用光刻机这个诱饵,让顾庭樾出手解决她的困境,洗清泼在她身上的污点,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敝帚自珍。
技术的分享与传播,才能最大化其价值。
她脑海里的东西很多,不差光刻机这一个技术。
沈鹤之的话还在继续,“赶紧把你的事情办好!啊?你说什么?”
程月宁已经简单地说道:“光刻机的核心在于光源、光学系统、掩模版和工作台的精密配合……”
她没有藏私,将后世光刻机的一些基本原理和关键技术点,用当前时代能够理解的方式,娓娓道来。
沈鹤之立刻扫空所有不自在,身体坐得笔直,眼神专注,整个人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沈鹤之听着,最初是激动,是兴奋,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但渐渐地,他脸上的激动褪去,眉头越皱越紧。
他发现,程月宁描述的很多细节,涉及到的精密制造和材料工艺,更需要一个设备齐全,人员专业的环境。比如——在军研所里进行。
正如庭樾所说的那样,要想做出光刻机,她必须回军研所。
吃完饭,沈鹤之将程月宁送回程家。
在程家门口,宝宝原本靠在沈鹤之肩头,眼睛都快闭上了,一感觉到要离开,立刻清醒。
她挣扎着滑下来,小短腿跑过去,一把抱住程月宁的腿。
“姨姨,宝宝不想和姨姨分开……”
她仰起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蓄满了水汽,小奶音带着浓浓的不舍,还有没睡醒的鼻音。
这可怜的小模样,看得程月宁心都要化了。
程月宁弯下腰,靠坐在车子的踏板上,才抱起宝宝,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宝宝乖,天黑了,要跟爸爸回家睡觉了。”
“不嘛不嘛,宝宝要姨姨。”宝宝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手抓得更紧了。
沈鹤之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耍赖,脸上有些无奈,又有些歉意。
“宝宝,听话,爸爸以后有时间再带你来找姨姨好不好?”
宝宝扁着小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松手,“爸爸一直没时间。”
李建军也蹲下来哄,“宝宝最乖了,你看天都黑了,姨姨也要休息了。姨姨受伤了,她需要休息。”
一直抱着程月宁不肯松手的宝宝,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犹豫了,紧攥着程月宁衣襟的小手,也忍不住松了松。
程月宁看到宝宝这么乖,更疼惜小家伙了,柔声地拍着她,轻哄着,“如果宝宝的爸爸没时间的话,姨姨去看你们好不好啊?”
宝宝忽闪着大眼睛,“等姨姨伤好了就来吗?”
程月宁在她粉白圆润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恩,姨姨伤好了,就去找宝宝。”
“那……拉勾勾。”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
程月宁笑着伸出手指,跟她勾了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宝宝展露出笑脸,从程月宁身上滑下来,乖乖地用小手握住沈鹤之的手指头。
车子启动,隔着车窗,宝宝对程月宁摆摆手,“姨姨,再见。姨姨要来看宝宝嗷。”
车子走的时候,宝宝还是哭了鼻子,趴进沈鹤之的怀里。
这门口一番依依不舍的拉扯,自然又落入了还没散去的邻居们眼中。
夜色下,那辆绿色吉普车缓缓开走,程月宁也回到程家。
“看见没?那孩子多黏月宁。”
“可不是,我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啧啧,这程月宁也是真有本事,前脚刚跟宋团长吹了,后脚就找了个开小汽车的,条件看着一点不差。”
与此同时,军区宿舍楼。
李山站在宋时律的宿舍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房门。
“进。”
里面传来宋时律低沉的声音。
李山推门进去,宋时律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
宿舍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昏暗,将宋时律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李山走到桌前,立正站好。
“宋团。”
宋时律“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月宁把东西都收下了吗?你没让她知道,东西是我送过去的吧?”
李山没出声,他感觉嗓子干的厉害,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才斟酌着开口道:“我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程月宁同志……被一个男人扶着上了车。”
宋时律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李山继续汇报。
他描述了自己看到的场景,包括那辆绿色的吉普车。
“院里的大娘说……说那是来和程月宁同志相亲的。”
宋时律握着文件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李山,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相亲?这么快?”
宋时律喃喃,“那个人怎么样?”
李山连忙摇头,“我没看清长相,离得有点远。不过……程大娘好像对他很满意的。”
宿舍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台灯发出微弱的滋滋声。
宋时律的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李山如蒙大赦,敬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了宿舍,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宋时律手中的文件被捏得变了形。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