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潍县。?萝~拉(§?小e#说??/ |§更§新e?>最\~全#
连日暴雨,潍水决堤,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泥沙冲垮了堤岸,房屋,农田。
姜枫等人一路走来,所见之处皆是汪洋。到处都是漂浮的断裂房梁,破碎的瓦罐,甚至还有几具泡得发胀的牲畜尸体,随着水流沉沉浮浮。
侥幸未被冲走的百姓们挤在县衙后的土坡上,老幼妇孺蜷缩在漏雨的草棚里,孩子们的啼哭混着灾民的咳嗽声,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沉甸甸的阴霾。
“大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一位浑身脏污,杵着断木的老妇人突然扑到姜枫一行人的马车前,奄奄一息:“俺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在老妇人的身后,还有一大群灾民,或坐或躺,他们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对生死麻木。
那是一种绝望的姿态。
从小生长在京城锦绣堆里的姜枫,何曾见过这样的人间炼狱?
眼前的老妇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他解下身上的荷包,递给那老妇人,“去当了,换点糙米吧。”
然而,就在老妇人准备伸手去接的瞬间——
“哗啦!”
四周的灾民突然蜂拥而上!
他们像是饿急的野兽,目光死死的盯着姜枫一行人,准确的说,是他们身上值钱的物件。`n`e′w!t?i.a¨n,x_i-.^c*o′m!比如玉佩、钱袋,甚至官服上的银扣!
“大人,救救我们吧!”
“给口吃的,求求您了!”
人群越聚越多,推搡之间,马车被挤得摇晃不止,马匹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失控侧翻!
姜枫脸色一变,正欲呵止,忽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
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袭知府官袍,身后带着十余名衙役,手持水火棍,气势汹汹。
“李知府来了!大家快跑!”
灾民中不知道是谁惊恐的吼了一句,刹那间,所有人立刻分散开来,顿做鸟兽散。
方才还拥挤不堪的街道,转眼间空无一人,只剩下泥泞的地面,还有凌乱的脚印。
很快,知府李瑾来到姜枫等人面前,他扫了一眼最前方的姜枫,下马行礼:“下官潍县知府李瑾,见过诸位大人。”
“大人初来乍到,不知潍县民情,贸然施舍,只会引来更多的流民哄抢。”
姜枫收回荷包,目光微沉;“李知府治理有方,灾民见官如见虎狼,倒是让本官开了眼界。”
李瑾面色不变:“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若不加以管束,后果不堪设想。”
姜枫不可置否,只是抬眼望向远处的汪洋,缓缓道:“那李知府认为,这潍县的水,该怎么治?”
李瑾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下官一介地方小官,岂敢在监察史大人面前妄言?治水之事,自然全凭大人定夺。?z¨x?s^w\8_./c_o.m-”
他是在试探!
姜枫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现在便召集衙门官员,本官要亲自勘验河堤。”
李瑾垂首,“下官遵命。”
等姜枫他们走后,师爷梁平凑到李瑾面前,一脸担忧的道:“大人,这次,他们真的能行吗?”
李静目光微沉,盯着姜枫等人远去的马车,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不过是京城锦绣堆里的纨绔子弟,来此做做样子罢了。你还当了真?”
师爷听闻,望着一片残败的街道,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造孽啊,朝廷就不能派几个真正能干实事的人来,潍县的水患已是多年的顽疾,他们从最开始的期待,失望,如今已经是麻木了。
因此,一听说朝廷又派了人来治水,李瑾和梁师爷等人也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只想着做做表面功夫,尽快将这帮人打发了回去。
只是人呐,总忍不住会在心底生出那么一丝丝渺茫的希望。
万一呢?
万一这次来的是有真才实学,有治水经验的能臣呢?
可惜现实再次给了他们重重的一击。
连几个流民都对付不了,当街布施,一看就没经历过现实的毒打,哎!
梁师爷垂头丧气,直摇头。
与此同时,衙门议事厅。
姜枫站在临时搭建的沙盘前面,眉头紧锁。
这时,工部主事王大人建议道:“姜大人,治水才是头等要务。这流民安置、开仓放粮……还是上书请朝廷另派赈灾使吧!”
其余几个工部的官员也都开口附和:“是啊,陛下派咱们过来是来治水的,若贸然赈灾,节外生枝,只怕流民会越聚越多,反倒耽误了治水正事呀。”
姜枫听闻,只觉得窝了一肚子的火,他指着窗户外面残破的街道,大声吼道:“节外生枝?可你们睁大眼睛看看,那些老弱病残在泥水里泡着,等朝廷派人来,潍县还有活人
吗?”
厅内一时寂静。
工部尚书周正卿捋着胡须,“姜大人所言极是。当年大禹治水,也是以安民为先。若民心不稳,纵有千般治水良策,也是徒劳”
姜枫闻言,紧绷的面色稍霁,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林少秋身上:“林监工,你怎么看?”
林少秋紧了紧手指,脑海中回想起今日那老妇人浑浊的眼神,喉结滚动:
“臣赞同姜大人所言,当务之急,需先开仓放粮,搭建流民安置点。治水与赈灾,缺一不可。”
众人齐齐一惊,似没料到,林少秋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不是向来看不惯姜枫那副纨绔做派吗?
怎么这会儿林状元竟破天荒的帮着姜枫说话?
林少秋察觉到众人的疑惑,补充道:“若灾民饿急生乱,冲击河工,甚至引发民变,到时候……这延误治水的罪名,谁来担?”
工部众人皆面色微变。
是啊,他们是来治水的没错,可若是发生了民变,而他们却视而未见,那这性质就严重了。
姜枫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化作笑意。
“好!”姜枫重重地一拍案桌,“周大人坐镇指挥治水,林状元负责赈灾,其余人各司其职。”
他环视众人:“可有异议?”
“下官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林少秋却突然挑眉:“那大人您呢?”
姜枫表情一滞,转而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道:“废话!本大人自然是监督全局。谁要是敢偷奸耍滑,休怪我参他个渎职之罪!”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腰间的弹劾奏折。
林少秋脸色一黑,果然,这厮还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耍官威。但现在赈灾要紧,他懒得与姜枫计较。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待众人散去,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姜枫突然泄了气,独自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来回踱步。
他摸了摸袖子里妹妹给的册子,一咬牙转身往后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