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大海捞针
“你不说话的话，就是同意了。”
深度睡眠中的柳翠翠，用鼻子哼了一声气。
方东铎动作一丝不苟在手上涂蛤蜊油，好似面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是一件亟待维修的机器，眼中没有半分情欲，满是怜惜。
“好了。”他重新把蛤蜊油收好，放回前襟的口袋处，给柳翠翠盖好被子。
掏出来信纸开始写信，自己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于情于理都需要给羊绒厂那边一个交代。
他从机车厂离开，通过乔孝臣牵线搭桥，去内蒙那边跟人合伙倒腾羊绒。他和乔师傅的外甥卓枫，从草场牧民手里低价收购山羊毛。
连毛带绒一起收，几毛钱一斤，不少牧民还在其中掺杂粪便……
羊粪、羊毛、羊绒、杂草……一起被装进蛇皮袋子里，经过十几天的运输，发酵，等到方东铎他们手里，那滋味一言难尽。
方东铎刚到的那几天，高原反应加上刺鼻的味道，险些“交待”在坝上草场。
他和老卓平常的工作就是分拣羊毛和羊绒，当然更多的时间是在清理羊粪。
他这双手在机械厂里拿过切割刀、在机车厂修过传动机，到现在戴着橡胶手套，清理羊粪。
他摊开粗糙的手掌闻了闻，还好羊粪味道不是很重。
方东铎微微压低身子，凑到柳翠翠脸颊处轻嗅，喃喃自语：“没有羊粪味。”要是被柳翠翠知道他用天天摸羊粪蛋子的手，在她脸蛋上乱摸，非得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怎么睡着了？”柳翠翠醒来的时候，透过窗户往外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方东铎看了她一眼，一脸莫名：“人饿了要吃饭，困了会睡觉，是再正常不过的。”
说完接着写信，垂眸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不错，充足的睡眠，柳翠翠的气色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柳翠翠瘪瘪嘴，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往男人的方向瞟了一眼，倒不是故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单纯的好奇心。
在她眼神掠过信纸的前一秒，方东铎快速把信纸折叠好，塞进信封里，他给老卓的信里说的都是一些挑羊粪的工作。
出于男人的自尊心，方东铎并不想让柳翠翠知道他现在过得很潦倒。
柳翠翠转过头翻了一个大白眼。
“后天就到深城了。”方东铎把信封好，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
“嗯。”柳翠翠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开始陷入一种惶惶不安当中，到深城，才是大海捞针的开始。
她们只是知道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带走了禾禾，男人买的是到深城的火车票。万一男人提前下车了呢；万一男人在半途把禾禾给卖了呢；又万一男人是在深城转车……
无数种可能性像是经纬交织在一起的大网，把她笼罩了个严严实实，这铺天盖地的大网，还在不断收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佯装镇定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出她此时的焦灼和不安。
“我们一定会找到禾禾的。”方东铎站到了她旁边，以极其平和的语气一字一顿说，似乎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柳翠翠沉默地看着地上的两道影子，阳光角度的问题，两个人的影子相互倚靠在一起。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叫希望的东西，从影子中破土而出，逐渐长出强壮的藤蔓，有方东铎在身边，柳翠翠就像是有了依赖，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小说中大的男主，而是因为他是方东铎。
她无条件地信赖这个男人。
“我们会找到禾禾的，对吧？”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知道这句话一旦问出来，就意味把找禾禾和方东铎以后的人生无情地连接在一起。
可是她别无选择，为了找到禾禾，她不介意自私一次。
禾禾走失，方东铎也是有责任的，柳翠翠在心里这么自我安慰着。
“对，我陪你一起找。”方东铎一眼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接下来方东铎用行为充分向柳翠翠证明了，他陪着找禾禾不是一句空话。
“那个男人当天是拿了一个藤编的行李箱，看起来沉甸甸的，是南方口音，买的是到深城的车票，应该是本地人。”
“咱们先在深城晚报上面刊登寻人启事，一边等消息，一边开始挨个派出所打听，看看有没有人来报案。”
说着男人从一本厚厚的记事簿里抽出来一张地图，是深城的全景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做了好些备注。
“这几个县城暂时可以先排除，根据售票员讲，带走禾禾的男人，“同志”两个字的发音是“筒子”，我圈出来的这几个县城靠近川城，一般不会这么发音。”
“所以我们只需要先从这8个市，36个小县城找起就行。”
“这地图你是什么时候弄的？”柳翠翠终于等到机会，小声插嘴问。
“趁你睡觉的时候。”方东铎没看她，神色凝重地在其中一个小县城上面画了一个叉。
“爹，怎么了？”
“这
个县城是一个回族的自治县，售票员说那男人身上一股浓郁的酱肘子的味道，他应该不是回族人。”
“爹，你真厉害！我觉得咱们一定会找到妹妹的。”泽泽很有眼力劲地拍马屁。
这句话也是柳翠翠想说的，有了方东铎，她放心了不少，觉得不用那么两眼一抹瞎地大海捞针了。
虽说寻找的范围还是很大，可至少有方向了。
“谢谢你。”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柳翠翠第一次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
“你不用谢我，禾禾走丢我也有责任。”
柳翠翠俏脸微抬，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唇角轻弯：“你可别反悔。”
“不反悔。”
柳翠翠笑望着他没说话，在找到禾禾之前，就算是绑也要把方东铎绑在身边，这次他再想不负责任一走了之，她绝对不会答应。
深城是港口城市，经济比内陆要发达不少。柳翠翠牵着泽泽的手站在火车站，感受到了一阵眩晕。
望着乌央乌央的人潮，她心里那颗叫做希望的火种，瞬间熄灭了，越是经济发达的城市人口流动就越快。
大海捞针都说得轻巧了，这简直就是在沙漠里找一颗砂砾。
一行三人，走了半天才走出火车站，大街上高楼林立，街道上的有轨电车来回穿梭，还有不少快似游龙的摩托车。
更别说随处可见的自行车了，想集市上的萝卜白菜一样普及。
街上的行人的穿衣风格，多是仿欧风，和火车站挨着的就是华侨饭店，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柳翠翠对眼前的热闹繁华没什么兴趣，毕竟她前世可是魔都大厂的程序员。
“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