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散尽后,陈涛书房的烛火仍亮着。¢s_o?k~a·n_s_h+u¨./c¨o-m′
陈勋推开门时,正见父亲对着墙上的字画出神。
檀木茶案上,半凉的龙井浮着几片残叶,陈涛指节叩了叩桌沿:“还在为方才的事不痛快?”
陈勋垂手而立,喉间动了动。
“父亲当众训斥,是为了武国公府的体面。孩儿明白。”
陈涛忽然笑了,揭开茶盏,拨弄着浮叶:“你当陛下真的宠信林九州?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罢了。”
茶汤晃出涟漪,映得他眼底一片阴鸷,“当年先帝咽气前,指甲都快抠进陛下掌心,千叮咛万嘱咐要防着镇北王府。如今给他如此封赏?不过是因为林九州他立功了,不堵天下人的嘴不行!”
陈勋抬眼,撞见父亲骤然冷下来的目光。
陈涛往椅背上一靠,将雕花椅背压得吱呀作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沿:“着什么急?现在满朝文武都盯着镇北王府那点赏赐,你这时候动刀子,不是往陛下眼皮子底下捅娄子?”
他瞥了眼垂首恭立的陈勋,忽然冷笑出声,“前几日陛下刚给林九州赏赐,你转头就把人弄死,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到时候追究起来,咱们陈家就是第一个靶子!”
陈勋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全\
他盯着陈涛,听着那些冠冕堂皇的“稳妥”论调,只觉得一阵恶心——当年父亲在战场上坑杀友军时,可没这么瞻前顾后过。
“是,父亲思虑周全。”
他强迫自己弯下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却在低头时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喉间涌起一股讥讽。
“孩儿莽撞了,还是父亲想得长远。”
“知道就好。”
陈涛满意地哼了一声,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
“等这阵风头过了,有的是机会收拾那小杂碎。明明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偏偏要去当低贱的商贾。”
“咳咳……你先下去吧,记住别轻举妄动!”
陈勋转身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如今不过是杀个无权无势的空架子世子,这老家伙却怕得像只缩头乌龟。
“胆小鬼。”
陈勋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院落,他踢开脚边的青瓷花盆,听着碎片迸裂声,心中的烦躁却未减分毫。
更夫敲过四更后,整座武国公府陷入死寂,唯有他窗前的烛火仍在摇曳,将人影投在窗纸上,像具躁动的困兽。¢三?叶!屋¢ ~追/最\新\章`节¨
子时三刻,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王府外墙。
他蹲在屋脊上,盯着巡逻卫兵的路线,待两队人马交错而过的瞬间,脚尖轻点瓦片,身形如鬼魅般飘入院落。
靠近陈勋一家休息区域的游廊下,黑影突然停住。
紧接着就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陈勋,这是阁主给你的见面礼。”
黑影压低声音,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他后退两步,目光扫过寂静的院落,确信无人察觉后,纵身跃上院墙。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恍若死神伸出的镰刀。
半个时辰后,镇北王府书房。林九州斜倚在圈椅上,指尖拨弄着桌上的狼首木牌,烛火将他的侧脸照得棱角分明。
黑影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阁主,礼物已按您的吩咐摆好,明日天亮后,整个武国公府都会看到。”
“做得不错。”
林九州放下木牌,目光落在窗外渐白的天际。
“陈涛不是喜欢玩阴的么?那就让他尝尝,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算计的滋味。”
他忽然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紧接着林九州看向了那个人,然后说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听到他的话,那个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便退下了。
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林九州指尖摩挲着杯沿,慢悠悠将热茶抿入口中。
茶汤滑过喉间时,他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薄:“武国公府的诸位……可别辜负了这份心意才好。”
说完之后,林九州就起身回到了房间。
吹熄房间的烛火,林九州躺到床上,闭目养神间,听见远处更夫敲了五更,梆子声穿过重重宫墙,惊起几只夜鸟。
“睡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对着黑暗轻声说道。
“等天亮了,好戏才刚刚开始,可惜我看不到这一幕了。”
窗外的梅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月光透过窗纸,在床榻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武国公府的青瓦飞檐还浸在薄雾里。
值夜的铜灯尚未熄灭,回廊转角处,捧着铜盆的侍女裹紧粗布围裙,呵着白气穿过月洞门。
她们的木屐声惊起檐下雀鸟,细碎的啼鸣里,最先醒来的厨娘已在灶间捅开了火塘
。
当梳着双髻的小侍女攥着笤帚拐过西跨院月门时,眼前景象让她手中竹帚“啪嗒”落地。
侍女瞳孔骤缩,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凉的青砖上,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咯咯”声。
“啊——!”
尖锐的惊叫刺破晨雾,惊得隔壁枝头的喜鹊扑棱棱振翅。
正躺在暖阁里补觉的陈勋等人被这声喊惊得从榻上弹起,然后披上衣服朝着外面冲去。
穿堂风卷着细雪扑在众人脸上,却不及眼前画面刺目。
老太太由两个粗使婆子架着赶来,然后用手上的檀木拐杖重重砸在侍女肩胛骨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作死的蹄子!你在那里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拐杖头的鎏金狮首磕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继续骂道:“国公府的体面都叫你这丧声败光了!”
而赶到的陈勋等人看到这一幕,没有阻止反而是在冷眼旁观。
拐杖第二次砸落时,侍女单薄的棉布衣裳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后腰上青红交错的鞭痕。
她五官皱成一团,嘴唇哆嗦着挤出破碎的呻吟,下巴磕在石板上渗出血珠,却仍拼尽全力往墙角缩,枯瘦的手腕在空中乱抓:“老太君饶命!奴婢、奴婢看到那边的东西,这才……”
听到他的目光,陈勋等人的目光就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