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兮之 作品

第262章 烟霞锁画堂

萧渊慢悠悠起身,玄色靴底碾过满地血痂,在群臣屏息中,剑尖挑起王青山下巴,冰冷而冷漠的嗓音响起。

“即日起,凡替逆党求情者——”

他忽然松手,王青山踉跄着后退两步,听见萧渊凉薄的尾音,“剜眼,断舌,充作太庙祭牲。”

“还请王大人谨记!”

阶下此起彼伏的闷哼里。

有人看见御案上摆着厚厚的边关急报被镇纸压着。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雁门关。

营帐外狂风卷着暴雪扑打帐帘。

礼槿澜望着越发稀少的急件,知晓京都终是沦陷了。

想起近前接到的那份明黄诏书,岭南王为征西元帅,边关兵符限三日内交割,违者“斩立决”。

“萧渊怕不知兵符在何人手中吧!不然圣旨上该有名有姓了!”

她拦截边关信件,这就是其一,只要关于她的信息,都一应拦截更改,只说是礼家暂代元帅符印。

沈宴七恭敬的站在一侧,“主子,少掌门近两日会到,你安心休息两日吧!”

她垂眸伤神,

三哥近些日子守在她床榻前,无法叫醒陷入梦魔中的她。

所幸梦中那黑龙并未再强行束缚她,被惊醒后,再也不敢深睡,躺在床榻上只是浅睡,导致身体愈况不好。

军中缺医少药,大雪封山,边关成了绝地。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把控,陷入深深的无力。

礼槿澜撑起手揉着眉心,帐帘掀开时,一抹玄黑身影撞进营帐———

沈宴七悄悄退出营帐,恭候在营帐外不远处。

远处的临时了望塔传来梆子声,本该燃起的烽火台却漆黑如死。

唯有漫天大雪落啊落。

将乱石嶙峋的黑水城渐渐掩埋。

营帐中。

三七满脸青碴,一双眼睛通红,满身疲惫,噗通一声跪地,“主子,属下没用,没有守住京都。”

“嗯,那就跪着回话吧!”

“现在什么情况!”

“属下刚收到您的急件,连夜与王大人商议,让他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他连夜入宫,让裘老唤醒了皇帝,写下诏书。

属下进宫,把玉玺还有圣旨带出,当夜率领剩余弟子退出京都,只剩下零一等坚守要职按兵不动。”

说着,从胸前取下包裹,双手奉上。

“起来吧!”

三七看着主子消瘦的脸颊,眼眶蓄满水光,心中愧疚难安。

“是属下无用,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嗯!”

等了片刻,只得起身。

将包裹里重要的圣旨和玉玺取出,放在她面前,将剩余的放在案尾。

礼槿澜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临御天下数十载,夙兴夜寐,未尝敢懈。

今大限将至,思社稷之重,惟贤是举。

九皇子萧阙,仁孝纯笃,智勇兼备,观其治郡邑、理庶务,皆以民瘼为念,深得臣民之心。

且谙熟兵略,此于西北御敌,挽狂澜于既倒,显栋梁之器。

朕本欲昭告天下,立其为储。

然三皇子萧渊,包藏祸心,残害太子,结党营私,暗图皇位。

今朕卧榻难起,屡遭其害,故秘书此诏,以明本心。

朕崩后,望宗室勋贵、文武百官,奉九皇子萧阙即皇帝位,承继大统。

若有逆诏犯上者,天下共击之!

钦此。

礼槿澜看完,卷起圣旨,神色淡漠,“没有尝试着救一救那个家伙吗?”

三七短暂愣神,垂眸掩住眼底的不安,“救了,折损皇宫七成暗线,青鹰门估计全灭了!”

礼槿澜蹙眉,抬起头盯着三七,“萧渊不该有此手笔,出了何故?”

“淮王用了热武器,属下当夜在皇宫,亲眼目睹,初步估算不止五百。”

礼槿澜眉心突突直跳,瞬间笑了。

“也是,都能有半成品了,他定能有办法再造!”

“朝中大臣如何?”

“损失三成,是王大人推出去挡刀的!”

“他倒是狠辣了不少!”

“京都除了紧急要事,吩咐下去,按兵不动,待把边关处理了,再回去收拾!”

“你退下去休息吧!”

“属下带了五万人,路上行军缓慢,大约清晨到,属下先行一步前来汇报一声。”

“嗯!”

三七立在桌案下方,喉头滚了滚,深深的望了眼礼槿澜,终是敛眸行礼,缓缓退出营帐。

沈宴七对着三七垂首行礼,待人消失后才抬起头,走进营帐。

礼槿澜幽深的眸子看向案尾,那散开的包裹中是她留在京都重要的物什,其中一枚龙鳞玉躺在最底层。

指尖拂过,传来几分温热,繁复的璇玑文篆刻成一条腾跃的金龙,翔翔如生。

捏着龙鳞玉的手指不觉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半月前,听说那家伙醒过来了。

“瑞王如何?”

沈宴七即刻俯身行礼,“主子送去的药用完后就醒来了,身上的伤也在恢复,想必再过半月就可下地。”

她望着营帐外沉沉夜幕,想起一日都未见三哥回来,

“我三哥去秋平谷了吗?”

指尖摩挲着玉佩,眼神飘忽不定。

“三公子一早就去秋平谷,说您身体也好些了,今夜就不来了!”

“知道了,退下去吧!”

三万大军在撤离时,伤残士兵较多,三哥往常傍晚前赶回,可今夜风雪渐急,想来是不会回来了。

萧阙伤势严重不宜搬动,索性等他养好伤再大举前往土峡关。

………

捏着玉佩躺在床榻上,借着烛光,稀碎的金斑在玉纹间明明灭灭,终于抵不住倦意阖上眼。

次日破晓时分。

她缓缓睁开眼,手指无意识摸到玉佩,温热的触感令她怔愣。

玉佩管用了!

远处若隐若现的马蹄声似闷雷,不一会儿,营帐外就传来了安营扎寨的命令。

礼槿澜掀开厚重的帘幔,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数十顶营帐如墨色浪潮漫过荒原,猎猎旌旗在风中翻涌。

炊烟自营地各处升起,与天边残云交织。

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芒,士兵们或搬运粮草,或擦拭兵器,忙碌却井然有序,整个营地透着股肃杀又坚韧的气息。

三七候在营帐外,“主子!”

“先休整,我们有场硬仗要打。”

“公子要去哪里!”

礼槿澜踩着积雪向着对岸半坡走,靴底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

“你先去休息,然后与沈宴七多了解边关战况再来。”

三七跟了段路,望着公子有些清瘦的背影,掩住眼底翻涌的不安,

“属下知道了!”

正对面那顶瑞兽暗纹的营帐,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透出昏黄的烛光,仿佛能见着里面人影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