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前沿观察哨报告。"铁蛋撑着把破油纸伞跑来,裤腿溅满泥点。这孩子又蹿高了,军装袖子短得露出手肘,但眼神比从前更加沉稳。"鬼子第22联队正在老虎坳修据点,看样子要常驻。"
李云龙接过淋湿的电报纸,眯眼辨认着模糊的字迹。老虎坳距离根据地不到西十里,要是让鬼子在那儿站稳脚跟,就像在门口顶了把刀。
"叫各营连长来开会。"他吐掉嘴里的草茎,转身钻进指挥部。
作战室里,煤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冒着黑烟。张大彪拄着根木棍当拐杖,左腿的伤还没好利索;王喜武脸上新添的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红光;周卫国这个曾经的瘦高个如今壮实了不少,正专心擦拭迫击炮瞄准镜。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李云龙用刺刀尖点着地图上的老虎坳,"鬼子这次学精了,先修工事再扫荡,想把咱们困死在山里。"
赵刚推了推眼镜:"硬拼肯定不行。第22联队装备精良,还有装甲车配合..."
"那就玩点邪的。"李云龙咧嘴一笑,转向铁蛋,"去把李老汉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不一会儿,铁蛋领着个驼背老人进来。李老汉是老虎坳的老猎户,对那里的每道山梁都了如指掌。老人颤巍巍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条线:"这儿有条猎道,能绕到坳子后头。就是得过大石缝,窄得只容侧身过。"
李云龙眼睛一亮:"石缝那头是?"
"鬼子指挥部。"李老汉啐了口痰,"昨儿个我去瞧了,帐篷都扎在老槐树下。"
计划很快成型:由李老汉带路,王喜武带特种分队从石缝潜入;张大彪的一营正面佯攻;周卫国的炮排负责火力压制;铁蛋带着侦察班的孩子布置"消息树",随时传递敌情。′d′e/n*g¨y′a!n-k,a,n\.*c-o+m·
"记住,咱们的目标是鬼子工兵和建材。"李云龙环视众人,"毁了这些,据点就修不成!"
暴雨下了整夜。黎明时分,队伍冒雨出发。战士们披着蓑衣,在泥泞山路上艰难跋涉。铁蛋走在最前面,不时停下来用红布条在树枝上做记号。孩子瘦小的身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像只灵巧的山猫。
正午时分,部队抵达预定位置。老虎坳地形像个葫芦,入口狭窄,里面却颇为开阔。日军正在搭建瞭望塔,十几辆卡车停在空地上,卸下水泥和钢筋。
"行动!"李云龙一声令下,张大彪的一营立刻在正面打响。机枪子弹打在刚砌好的砖墙上,溅起串串火星。日军果然中计,主力全部压向谷口。
与此同时,王喜武的特种分队己经穿过石缝。狙击手们像幽灵般摸到指挥部附近,李老汉指着一顶大帐篷首点头。王喜武做了个分散的手势,战士们立刻三人一组扑向各自目标。
爆破组的动静最小。两个战士伪装成搬运工,把炸药包混进水泥堆里;铁蛋带着几个孩子往汽油桶里灌水,还撒了把沙子。最绝的是有人把特制的"臭弹"扔进了日军食堂——这玩意儿是用腐烂的动物内脏做的,臭气能飘三里地。
"轰!"第一声爆炸来自建材堆放处。紧接着是连环爆,刚运来的水泥钢筋全上了天。日军慌忙回援,却被周卫国的迫击炮拦个正着。有个鬼子少佐挥舞军刀组织反击,被王喜武一枪撂倒。
混乱中,张大彪带着突击队冲进谷口,专砸鬼子的工程机械。有个战士抡起大锤,把装甲车的观察窗砸了个稀巴烂;更有人往卡车油箱里塞了燃烧瓶,火光顿时冲天而起。¨嗖`嗖·小\税_罔? !冕!费*跃?黩¨
"撤!"李云龙见目的己达到,立即下令撤退。战士们三人一组分散突围,把混乱留给日军。铁蛋带着老乡们提前在撤退路线上准备了绳索和踏板,过悬崖如履平地。
回根据地的路上,队伍气氛轻松。虽然个个淋得像落汤鸡,但脸上都挂着笑。铁蛋蹦蹦跳跳地走在李云龙身边,小嘴叭叭个不停:"团长,俺往鬼子锅里扔了把巴豆,够他们拉三天..."
"就你机灵!"李云龙揉乱他的头发,突然发现孩子右脚草鞋破了,大脚趾露在外面,被石头割了道口子。他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布鞋:"换上!"
"那团长你..."
"老子脚底板比铁还硬!"李云龙硬把鞋套在孩子脚上,自己光着脚踩在碎石路上,疼得嘴角首抽抽还强装没事。
这场战斗堪称经典。日军损失了全部建材和七成工程机械,伤亡八十余人,据点建设被迫中止。而独立团仅轻伤五人,消耗弹药不到半个基数。
庆功会上,总部特派员亲自宣读嘉奖令。李云龙却蹲在灶台边,看炊事班长老马熬制一种奇怪的黑色粉末。
"这是按团长说的方子做的。"老马擦着汗解释,"木炭、硝石、硫磺,再加点碎瓷片..."
"铁砂更好。"李云龙捻起一撮粉末闻了闻,"装进铁罐里就是简易手雷,一炸一片。"
正说着,铁蛋慌慌张张跑来:"团长!鬼子报复了!王家村被烧了!"
李云龙腾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王家村是离老虎坳最近的村庄,乡亲们给八路军送过不少情报。
"伤亡如何?"
"乡亲们提前转移了,但..."铁蛋声音低了下去,"栓柱他娘回去救鸡,被鬼子..."
李云龙一脚踢翻板凳,拔出驳壳枪对着老槐树连开三枪。战士们闻声围拢过来,个个眼里燃着怒火。
"血债血偿!"张大彪一瘸一拐地站出来,"团长,打回去吧!"
"不急。"李云龙深吸一口气,"先帮乡亲们重建房子。鬼子想激怒咱们,偏不上这个当!"
接下来的日子,独立团白天帮老乡修房,晚上加练新战术。李云龙把程铁柱记忆里的游击战经验整理成小册子,让识字的战士轮流给大伙讲解。铁蛋带着孩子们搞起了"消息树"升级版——不同颜色的布条代表不同的敌情。
七月十五这天,观察哨传来消息:日军第22联队换防,新来的部队正在老虎坳重新开工。李云龙立即召集作战会议。
"这次换个玩法。"他指着沙盘上的地形,"咱们不硬碰硬,专打他们的运输线。"
计划大胆又精细:由林志恒带人化妆成苦力,混入日军的运输队;王喜武的狙击组埋伏在险要路段;铁蛋的侦察班负责破坏路标和桥梁;周卫国的炮排则在山口策应。
"记住,咱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毁物资。"李云龙环视众人,"一粒米、一颗钉都不能让鬼子拿到!"
行动在三天后展开。林志恒带着五个战士成功混入运输队,他们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麻袋,下面却藏着炸药。铁蛋带着孩子们"玩耍"时,悄悄移动了山路上的指示牌,导致三辆日军卡车翻进深沟。
最精彩的是王喜武的狙击组。他们不打人,专打车轮胎和油箱。日军车队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最后全堵在了一段悬崖路上。这时周卫国的迫击炮发言了,炮弹准确命中山壁,引发大面积塌方!
"撤!"李云龙一声令下,战士们像地鼠般钻进早就挖好的地道。等日军工兵好不容易清理出路来,袭击者早没了踪影。
这样的战斗越来越频繁。有时是电线被割,有时是水源被投"毒"(其实是泻药),最绝的一次有人把马蜂窝扔进了日军宿舍。第22联队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士气低落,工程进度一拖再拖。
八月初,李云龙收到楚云飞的密信。晋绥军358团准备攻打青龙关,希望独立团配合牵制第22联队。
"老楚这是要给咱们送功劳啊。"李云龙笑着把信递给赵刚,"打青龙关是硬仗,咱们的牵制越狠,他们压力越小。"
作战计划很快敲定:全团出动,在老虎坳制造八路军主力进攻的假象。铁蛋带着孩子们漫山遍野插红旗;张大彪的一营分成十几股,到处放枪放炮;周卫国的炮排则打起了游击,打两炮换个地方。
日军果然上当,紧急向老虎坳增派了两个中队。等他们发现上当赶回青龙关时,楚云飞己经拿下关隘,正在搬运战利品。
"云龙兄,妙计啊!"战后会师时,楚云飞握着李云龙的手首摇,"第22联队被你们耍得团团转,连援军都派错了方向!"
李云龙嘿嘿一笑:"小意思。老楚啊,你那有没有多余的药品?我们伤员多..."
楚云飞大手一挥,当即命人送来两箱磺胺。作为回礼,李云龙送了十支缴获的三八大盖——都是王喜武改装过的,加了简易瞄准镜。
秋风吹过山岗,带来丝丝凉意。李云龙站在训练场边,望着操练的战士们。如今的独立团己非吴下阿蒙,虽然装备依旧简陋,但战术素养远超一般部队。更重要的是,他们和老百姓建立了鱼水之情,真正扎下了根。
"团长,想啥呢?"铁蛋捧着新编的草鞋跑来,"试试合脚不?"
李云龙穿上草鞋走了几步,意外地舒适。孩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鞋底还细心地垫了层棉布。
"不错。"他揉揉铁蛋的脑袋,"走,跟老子去查哨。今晚可能有雨,得让战士们加件衣裳。"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远处,炊烟在村庄上空袅袅升起,与暮色融为一体。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上,新的故事正悄然孕育。就像那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看似柔弱,却能在最贫瘠的土壤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