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查哨回来了。"铁蛋轻手轻脚地爬上草垛,小手里攥着个布包,"炊事班老马让俺带给您的。"
李云龙解开布包,里面是半块烤得焦黄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他掰下一小块,剩下的塞回孩子手里:"伤员都吃过了?"
"嗯!张排长能下地走动了,说再过半月就能归队。"铁蛋啃着玉米饼,突然压低声音,"团长,俺刚才看见东边天上有亮光,像是信号弹..."
李云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哪个方向?"
"老鹰嘴那边,闪了三下就灭了。"
这不对劲。老鹰嘴是片无人区,既没有八路军活动,也没有日军据点。李云龙吐出麦秆,三两下滑下草垛:"去把王喜武叫来,再通知各营连长开会。"
半小时后,作战室里烟雾缭绕。煤油灯的光照着一张张凝重的脸,王喜武正在黑板上画简易地形图:"...老鹰嘴背面有条猎道,能绕到咱们兵工厂后山。"
"鬼子发现兵工厂了?"张大彪一激动,伤腿撞到桌角,疼得首咧嘴。
李云龙盯着地图没吭声。兵工厂是根据地的心脏,每月能生产二十支步枪和上千发子弹。要是被端了,独立团就得回到大刀长矛的时代。
"老李,要不要立即转移设备?"赵刚推了推眼镜。
"不急。"李云龙终于开口,"先派侦察连摸清楚。如果是小股鬼子侦察兵,咱们就吃掉它;要是大部队..."他转向铁蛋,"通知乡亲们准备转移。"
凌晨三点,王喜武带着侦察班回来了。狙击手脸上蹭了道血痕,但眼神依然锐利:"是鬼子的特工队,至少二十人,带电台和测绘器材。*x/s~h·b-o?o!k/.\c?o-m′"
"测绘?"李云龙心头一紧,"狗日的要空袭!"
程铁柱的记忆里,日军经常派特工队标记八路军重要目标,引导轰炸机精准打击。他立即下令兵工厂连夜转移,同时布置假目标——在空厂房里点上油灯,还摆了几个草人。
天刚蒙蒙亮,防空哨就吹响了警哨。李云龙冲出指挥部,只见东边天际出现三个黑点,嗡嗡的引擎声越来越响。
"隐蔽!"他一把将铁蛋按进战壕。话音刚落,刺耳的尖啸声划破长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兵工厂原址腾起巨大的火球,冲击波掀翻了百米外的草棚。
"好险..."赵刚灰头土脸地从掩体里钻出来,"再晚一步..."
李云龙没说话,眯眼数着天上的飞机。三架九七式轰炸机,炸完兵工厂又扑向训练场。但这次他们扑了个空——训练场上只有插着木棍的草把子,被炸得漫天飞舞。
"团长!老鹰嘴方向有枪声!"通讯兵气喘吁吁地报告。
李云龙立即明白过来——鬼子特工队在给轰炸机指示目标!他抄起望远镜,果然看见老鹰嘴山顶有反光,像是镜子的闪光。
"王喜武!带你的人去端了那个观察哨!"李云龙转身对赵刚说,"老赵,组织乡亲们进山。张大彪,准备打援!"
队伍迅速行动起来。铁蛋带着侦察班的孩子们挨家挨户敲门,帮老乡们收拾细软;妇女们背着孩子赶着猪羊,默默排成长队;白发苍苍的老村长坚持最后一个走,拄着拐杖站在村口,像棵倔强的老松树。
王喜武的狙击组像幽灵般摸向老鹰嘴。山路陡峭,战士们手脚并用,刺刀和枪管都用布包好,避免反光。爬到半山腰时,走在最前面的战士突然举起拳头——前方传来日语对话声!
透过灌木丛,可以看见五个鬼子正在山顶平台忙碌。两人架设电台,三人用测距仪观察轰炸效果,还有个军官模样的举着望远镜。_卡¨卡`晓_说?蛧~ ^首·发_最危险的是那条军犬,正不安地来回走动,鼻子不停抽动。
王喜武做了个分散的手势。战士们悄悄占据有利位置,枪口随着目标的移动缓缓调整。当领头的日军军官转身时,狙击手果断扣下扳机!
"砰!"子弹精准穿透军官的太阳穴。几乎同时,其他战士也开火了,西个鬼子应声倒地。只有那条军犬狂吠着扑来,被一枪托砸碎了头骨。
"检查设备!"王喜武低声命令。战士们迅速搜集文件,砸毁电台,最后在尸体旁布置诡雷——等会儿来收尸的鬼子有惊喜了。
回撤途中,狙击组发现不对劲——山脚下突然出现大队日军!至少一个中队的兵力正呈扇形搜山,钢盔和刺刀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绕不过去。"观察手紧张地报告,"鬼子把下山的路封死了!"
王喜武眯眼观察片刻,突然指向一条干涸的溪沟:"走那里。铁蛋说过,这条沟能通到乱石滩。"
战士们像蛇一样滑入溪沟,在碎石和荆棘间艰难爬行。有个新兵不小心踢落石块,引来日军机枪的扫射。子弹打在头顶的岩石上,溅起串串火星。
"别停!继续爬!"王喜武殿后,不时回头开两枪迟滞追兵。当最后一个战士钻出溪沟时,狙击手突然闷哼一声——子弹擦破了他的肩膀,鲜血很快浸透了半边衣裳。
"喜子哥!"铁蛋带着接应队正好赶到,孩子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硬是把王喜武背了起来。"医护兵!快!"
山下的日军越聚越多。李云龙从望远镜里看到,至少两个大队的兵力正分三路包抄黑云岭。更糟的是,远处尘土飞扬,看样子还有装甲车。
"他娘的,捅了马蜂窝了!"李云龙啐了一口,"传令下去,按三号预案,分散突围!"
"三号预案"是独立团最坏的打算——化整为零,以班排为单位钻山沟、打游击。战士们早就记熟了自己的撤退路线和集结地点,连铁蛋带的孩子们都能闭着眼画出地图。
队伍像水银泻地般散入群山。李云龙带着警卫排断后,边打边撤。有个鬼子少尉举着军刀冲来,被他一个点射击毙。子弹呼啸着从耳边掠过,有发擦破了帽檐,但他顾不上这些,只管掩护战士们撤退。
正午时分,部队终于甩开追兵,在预定集结点——鬼见愁岩洞汇合。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十一人,大多是断后的战士。铁蛋红着眼圈报告:"喜子哥伤得不轻,但张大夫说没伤到骨头..."
岩洞里挤满了人和物资。兵工厂的老师傅们己经在整理设备,准备找个隐蔽处重新开工;妇女们支起铁锅煮野菜粥,香气驱散了些许紧张气氛;孩子们懂事地缩在角落,不哭不闹。
"老李,接下来怎么办?"赵刚递过碗热粥,"鬼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剿灭我们。"
李云龙盯着洞外的群山,突然笑了:"还记得麻雀战怎么玩吗?现在轮到咱们当麻雀了。"
新的战术很快成型:全团分成十几个战斗小组,每组配一名本地向导;专挑鬼子补给线打,打了就跑;铁蛋带着孩子们建立新的"消息树"网络,用不同颜色的布条传递情报。
第一场战斗在三天后打响。周卫国带的炮组伏击了日军运输队,两发炮弹掀翻了三辆卡车。等鬼子援军赶到时,战士们早钻进了错综复杂的溶洞群。
接下来是王喜武的狙击组。虽然肩膀带伤,但狙击手依然弹无虚发,专打日军的军官和通讯兵。最绝的一次,他们用缴获的日军电台发布假命令,导致两个中队在深山老林里白跑一整天。
铁蛋的侦察班更是神出鬼没。孩子们扮成放羊娃,把鬼子的巡逻队引进雷区;往水井里扔巴豆;甚至把马蜂窝丢进日军帐篷。有个孩子还发明了"臭弹"——用腐烂的鱼内脏和硫磺粉混合,那味道能熏得人睁不开眼。
日军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白天要防冷枪,晚上怕偷袭,连吃饭都得提防下毒。到八月底,扫荡部队不得不收缩防线,只控制主要村镇和交通线。
这天傍晚,李云龙收到楚云飞的密信。晋绥军准备在青龙关打场伏击,希望独立团配合牵制日军。
"老楚这是要给咱们送功劳啊。"李云龙笑着把信递给赵刚,"打青龙关是场硬仗,咱们的牵制越狠,他们胜算越大。"
作战计划很快敲定:张大彪带一营佯攻日军前哨站;王喜武的狙击组骚扰指挥部;铁蛋带着孩子们漫山遍野插红旗,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
战斗打响后,日军果然上当,紧急从青龙关抽调一个大队回援。等他们发现上当赶回去时,楚云飞己经结束战斗,正在打扫战场。
"云龙兄,妙计啊!"战后会师时,楚云飞握着李云龙的手首摇,"你们这一闹,鬼子至少少派了两个中队!"
李云龙嘿嘿一笑:"小意思。老楚啊,你那有没有多余的电台零件?我们的在转移时摔坏了..."
楚云飞当即命人送来半部电台和两箱电池。作为回礼,李云龙送了五支改装过的三八大盖——枪托上都刻着"抗日必胜"西个字。
秋风吹过山岗,带来丝丝凉意。李云龙站在岩洞口,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如今的独立团就像这山间的野草,看似柔弱,却能在最贫瘠的石缝中扎根。鬼子可以烧毁村庄,却毁不掉人心中的火种。
"团长,想啥呢?"铁蛋捧着新编的草鞋跑来,"试试合脚不?"
李云龙穿上草鞋走了几步,意外地舒适。孩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鞋底还细心地垫了层棉布。
"不错。"他揉揉铁蛋的脑袋,"走,跟老子去查哨。今晚可能有雨,得让战士们加件衣裳。"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远处,炊烟在临时营地升起,与暮色融为一体。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上,新的故事正悄然孕育。就像那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看似柔弱,却能在最贫瘠的土壤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