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也说有渐好的趋向,而这种趋向似乎是在寻觅来之后发生的。
他就觉得把寻觅接到钟家住没错,不管钟遇和她的关系如何,寻觅受不受欺负,外界总算能挑起他的反应了,恶性的也是反应。
但寻关月在那儿站着,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
书房门被打开,钟遇站在门口,没让他进去的意思,一双淡漠的眼看着他。
仿佛在说有事快说。
钟承翰侧头往里看了眼,书桌上的三台电脑都开着,钟遇估计是在忙工作。
公司能经营到现在的顶端地位,有钟遇的一份功劳。
教训他的心思就更少了点。
简略道:“寻觅的手划伤了,下次不准这么做,你月姨怀着弟弟不能伤心,我体谅你,你也该体谅我。”
钟遇古井般的神情发生细微变化,微蹙的眉和钟承翰方才在楼下的样子有点相似,“什么?”
钟承翰没闲心和他打哑谜:“寻觅说你推她划到了手,下次做事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生事端也得过了你月姨怀孕这阵,别让人传到她耳朵里……”
话没说完,钟遇便“咚”的一下关上了门,把钟承翰气的不轻,“钟遇,你是不是皮痒了!我是你老子!”
寻觅回房洗完澡,刚躺下就收到了银行卡到账信息,入账十万。,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全?
这张卡是她来钟家后姑妈特意给她办的,账单出入信息很干净,就是为了方便钟家给她转钱。
一晚上就拿到十万,不过是她和姑妈演了两场戏。
挺可笑的。
还是要在有钱人家啊。
寻觅盯着账户余额看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她做梦了,一个很熟悉的梦,梦到了以前的事。
寻觅初中的时候有一张好看的脸蛋,美中不足的就是她那嘴牙齿,有点龅牙的倾向,牙齿还不太齐,张大嘴的时候挺不好看的。
她学习好,上的是县里最好的中学,但她就是一村里考进来的,没什么认识的朋友,人还有点清冷,或者说是一心向学,不怎么搭理人。
这都没什么,大多数人对她都挺和善的。
但那时候每个班都有拉帮结派的大姐大,转折是因为大姐大的暗恋对象给她递了情书,她就被那群住在县里的“大小姐”孤立了。
她们画了寻觅龅牙的丑像在班里甚至是校园里肆意宣扬,给她起了“龅牙妹”的外号,更有些恶劣的人往她座位上乱丢东西。@′咸°/2鱼a看±书?网{{t _更%新_¤u最;全+?d
寻觅当时一心好学,不在乎这些,只是放假的时候,寻父去校门口接她,听到有人喊她龅牙妹,在一旁偷偷笑她,说怪不得她牙齿那么难看,原来是遗传了父亲。
还说她爸爸穿的很破烂,很丢人。
寻觅考上县里最好的中学后,寻父为了陪女儿,在县里找了份工地上的卖力活,怕女儿找不到他,一下工就来接女儿了,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的衣服虽然旧,但不脏。
寻觅可以忍受他们骂自己,但听不了爸爸被说,头一回想上去反驳他们,被寻父拦住。
“小觅,没事,等爸这工干完带你去最好的牙科医院整牙齿,到时候就没人敢说你了,等晚上爸给你老师打电话,让她管管这些爱说人坏话的学生。”
寻父就是朴素善良又老实的农村人,不怎么会说话,心思都体现在行动上。
后来寻觅放长假,寻父说要去外地找老板要工钱,要到就带她去整牙齿。
隔了很久,寻父风尘仆仆的回来,人黑了也瘦了,拿着五千块钱巨款的手上生着大块大块的冻疮,乐呵呵领着寻觅去医院整牙齿。
寻觅摘牙套那天,牙齿矫正了过来,寻父比寻觅都开心,说她漂亮的像小公主。
其实像寻觅这种出生在重男轻女极为严重的农村女生,龅牙这种事根本没人管,孩子长歪了也就歪了,收入能维持最基本的生计就算好了,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浪费在以后要嫁人的女娃上。
隔了很久,寻觅才意外知道寻父给她整牙的五千块是借的,工钱没要到。
寻父当时带了个小施工队,是个小领头,工程结束找上级结钱,对方说没钱给他们。
缠了一周,那人才说是上头公司没结钱,他们是真没钱,想要就去公司闹,自己要。
寻父就带着几个工人去大公司要钱,走到门口就被人赶了出来。
公司死不认账,其实也没多少钱,就十万块,落到每个工人手里也就大几千,可公司死不给。
那时候还是隆冬,寻父几个人为了要钱就在离公司最近的桥洞下面睡了一星期,天天去要账,冻的手脚都发紫,却不舍得买上一碗热汤,开一间房。
到最后也没要回来钱,公司说再闹就要去起诉他们,找来警察吓唬他们。
都是一群农民工,没钱没底气打官司,只能被威胁着原路返回。
可寻父还要给寻觅整牙,不然会被同学笑话,借了好几个人才借到五千块钱。
后来过了很多年,寻觅才知道欠寻父和工人血汗钱的是钟承翰手底下的公司。
每每想到父亲寒冬睡在桥洞下的场景,她就难受的咬牙切齿。
想到父亲费尽心思给她整的牙,又不得不松开牙齿,无力地哀怨这世界的不公。
一梦到以前,寻觅就会被气醒,坐起身体看着漆黑的房间,飘荡的窗帘,气躁至极。
十万块,对钟承翰来说明明是漏漏手指缝都能给出去的钱,有钱人买一个包的钱,却也是农民工维持一个小家庭正常生存的全部开销。
寻父不努力吗,他生在农村,从小没接受过教育,注定没有知识分子的眼界和认知,还要被迫接受农村的一些陋习,却肯为了孩子上学学知识,一无所知的走出深山,不知道中间受了多少委屈,也只能用最便宜的血汗换钱。
他们都在努力的生活着。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的分界线不过是羊水,财权至上的社会,老实善良只会被上层人蔑视地踩在脚下,无异于最无用的生存原料。
寻觅打开手机,盯着银行卡入账短信上的“十万”数字压下唇角,也不管现在几点,丢下手机,趿拉着拖鞋潜进钟遇的房间。
钟遇莫名被揍醒,睁开眼看到寻觅站在他床前,女鬼般披散着头发,阴着张脸,沉沉的嗓音像在冰上跳舞。
“钟遇,谁准你睡了,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