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寻觅给寻关月送补汤,听到病房里传来吵闹声。
寻觅跑过去,钟承翰面色不虞地推门出来,不过几天,他瘦了很多,衣服上尽是褶皱,有些不修边幅。
寻觅没和他打招呼,推门进去。
寻关月勉强地朝她笑了笑:“我明天去专门的疗养院休养,选了最远的一处,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跟他没领证,孩子也没了,分开是注定的,以后大概率会跟他慢慢断联系。”
寻觅沉默地给她盛补汤,还是为姑妈感到不值,凭什么要为了让钟承翰有负罪感伤害自己的身体。
昨天姑妈偷偷跟她说了,她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钟承翰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她要钟承翰记着,这个他期待己久的孩子是因为他的姘头没的。
寻觅心里很不是滋味,姑妈做出的牺牲太大了,钟承翰得到的只是心理和精神上的折磨。
凭什么啊。
寻关月接过寻觅递过来的汤喝了些,放下汤碗,从柜子深处拿出份检查报告给她。
“看看吧,你也不用为我感到不值,有些东西都是有命数的。”她补充道:“看完烧了。”
寻觅打开那份报告,看完心里更难受了。
原来姑妈肚子里的孩子很早之前就停了胎心,医生说活不了,要尽早做打算。
所以姑妈将计就计,提早串通了医生,想利用孩子让钟承翰悔恨终生。
至于钟承翰懊悔到什么程度,就看他的良心了。
寻觅心疼地抱住寻关月,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不知道说些什么,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寻关月轻声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命里就是没孩子的人,这个孩子就算能保住,我也不会留,我不会给仇人生孩子。”
寻觅说:“姑妈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孩子,我给你养老。”
寻关月笑了笑,“好,别忘了你的承诺,等我老了,别嫌弃我是糟老太婆。”
寻觅擦了下眼角,“肯定不会。”
寻觅离开前,姑妈又给她说了件事。
“钟承翰那个女秘书,是我一早挑选好送到他跟前的,夜场出身,染了性病,钟承翰要是真碰了,那才是遗臭万年。”
寻觅听了心里久久不能平复,跟姑妈比,她还是太嫩了。
翌日一早,寻关月在小春的帮助下收拾行李,去疗养山庄。
周围有很多人看着,钟承翰脸都不要了,挡着路不准寻关月走。+b\q′z~w?w·._n\e·t?
寻关月跟他打感情牌,字字珠玑:“你要是早点这样,孩子也不会没了,我这辈子全毁在了你身上,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我们彻底完了!”
每个字都是往钟承翰心口扎,但他还是拦着。
寻关月说:“孩子反正没了,你是不是真的想看我去死?”
钟承翰半边身子一下就软了,他至今还记得在手术室外等她的时候的感觉。
寻关月最后还是走了。
钟承翰不知道是弥补还是怎么,把寻关月去的山庄买了下来,放在她名下。
寻关月走了,钟遇既高兴又担心。
他和寻觅没什么阻碍了,但寻觅还有什么理由住在钟家?
好在钟承翰在学校附近给寻觅买了房子,他们在一个小区,寻觅总要上学,不可能离太远。
所以如果钟承翰想收回给寻觅的房子,钟遇第一个不同意。
寻关月离开后,寻觅彻底住去学校宿舍,钟家别墅空旷了起来。
钟承翰不怎么回家,钟遇更是不回,恨不得天天跟在寻觅身边,生怕她跑了。
寻觅也有被跟烦的时候,尤其是被学校越来越多人看到。
舍友简雨晴问她:“我今天看到钟帅哥跟着你,你跟他什么关系?”
寻觅扯谎绕过这个话题。
这天寻觅刚和寻关月通过电话,说钟承翰隔三岔五跑来山庄烦她,膈应人。
寻觅心情挺不好的,偏偏钟遇这个时候又凑上来,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寻觅彻底烦了,去了没人的地方,冷脸道:“钟遇,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姑妈走了,我现在和钟家没关系了,能不能别缠着我!”
“跟我姑妈还有你爸的事无关,我不喜欢你,我姑妈跟你爸掰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看见你这张脸就烦!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钟遇哑口无言,这些日子被寻觅拒绝后消散的自尊心在此刻聚集起来,让他没有勇气再去追离开的寻觅。
得到寻关月流产消息那刻,他心里是窃喜的。
当时想到的只是他和寻觅在一起的几率变大了,没想到寻觅会因为这件事和他断绝关系。
这天过后,寻觅罕见地没受钟遇的骚扰,钟遇在学校看到她也没再理她。
寻觅觉得这样挺好的,又过了段时间,学校下来一个项目,部分专业可以挑选两位优秀学生去临省学校交换学习。
在南望待久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换换环境也挺好,她爸也在临省。
最重要的是江家这阵子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不停来骚扰她,向她要钟氏的商业机密。·s~i`l_u?b¨o′o.k-..c?o*m¨
她得躲一阵子,拖延时间等江屹淮出手。
寻觅申请了游学项目,交材料的时候碰到陈延卓,他也申请了。
陈延卓很高兴,说两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出发前几天,寻觅陪着买房子的人去看房子,她不怎么来这儿住,不如早点卖了换成钱踏实。
不巧的是,刚带人看完房回来,就碰到了钟遇,他站在房子门口,单薄的身影有些孤寂,黑眸从她身上划过,“你要卖房子?”
寻觅原想说是,眼看钟遇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状态好像不太好,人瘦了很多。
话到嘴边变成:“没有,原本打算租出去,但人家看不上就算了。”
钟遇:“你缺钱?”
寻觅:“没有,房子闲着也是闲着。”
钟遇拿出了张银行卡,塞给寻觅,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弄的寻觅挺懵。
和陈延卓一起出发前一天,寻觅收到了钟遇的消息:【他要你回钟家一趟。】
他指的谁,两人都知道。
寻觅:【好。】
反正她明天就走了,到时候就当不知道,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去。
第二天一早,寻觅错过了学校的车,陈延卓和她一起,两人在路边等车。
寻觅收到钟遇的消息:【下午司机去接你。】
寻觅:【好。】
下午钟遇早早等在钟家,等到天黑钟承翰都回来了,还是没见寻觅的影。
林管家说:“寻小姐刚才打来电话说要去临省参加一个学习项目,临时走了。”
钟承翰倒没太大反应,他叫寻觅来就是想问问她寻关月最近怎么样。
他每次去山庄,寻关月都不见他。
钟遇蹭的下站起来,声音过于平静显得有些阴郁,“什么项目?”
林管家只问了一嘴:“好像是交换项目,挺长时间的,我还听到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她应该跟同学一起。”
钟遇什么都没说,沉默着上了楼,查询发现寻觅的房子业主信息变更。
又收到言景明的消息,是两张照片。
【诶,这不是你上次在酒吧拉的那个女孩,名花有主了?】
第一张照片,没戴眼镜的寻觅和陈延卓站在一起,漂亮的桃花眼露出来,和陈延卓笑着说话。
第二张照片,两人站在树下,身边放着行李箱,冷风吹过,把寻觅厚重的刘海吹散了些,陈延卓弯腰帮寻觅摘头上的树叶。
寻觅遮掩了许久的脸颊就这样暴露在陈延卓面前。
钟遇面颊瞬间变的惨白。
他不是唯一知道寻觅秘密的人了。
寻觅对他撒了谎,走了。
她说过懒得对他撒谎。
可她又骗了他。
他从没有了解过寻觅,总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他盯着照片上的人趴在桌子上。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机器人,整个人阴沉沉的。
他太累了。
当天晚上,林管家上楼给钟遇送治疗心理疾病的药,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打开浴室门,吓的差点跪在地上。
钟遇安静地坐在洗手台旁,手随意搭在浴缸上,手腕上冒出的血在雪白的浴缸覆上一层血红,浴室的灯把他的脸照的很白。
红白相衬,视觉效果很震撼。
林管家软着腿跑出去叫人,“先生,先生!”
钟承翰刚睡着,自从寻关月走后,他没睡过整觉,睡着也是做噩梦,梦到寻关月没的那个孩子在梦里喊他爸爸。
总是吓醒。
钟承翰沉着脸出来,听到六神无主的林管家颤着声音道:“少……少爷……他割腕自杀了。”
钟承翰瞌睡瞬间吓没了,往楼上跑。
今晚的钟宅注定是个不眠夜。
钟遇被送去医院抢救,再醒的时候脸白的像纸片。
他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仿佛任何世俗的欲望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经过寻关月流产离开的事没多久,钟遇又闹这出,钟承翰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的不成人了。
他蓬头垢面地走进病房,坐去钟遇旁边,心力交瘁道:“为什么这么做?”
钟遇仿佛没听到他说话,眼神空洞无神,犹如一潭死水。
钟承翰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说话,我在问你!”
钟遇还是不搭理他,仿佛没他这个人。
钟承翰头一次反思自己,大儿子植物人,二儿子自闭症,小儿子连见见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自己年轻时候做的坏良心的事太多,让他子孙缘稀薄?
病房里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红着眼睛的林管家进来。
没人知道他昨晚看到钟遇割腕的场面有多震撼,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林管家能和钟承翰感同身受。
病床上的钟遇和仰靠在沙发上的钟承翰都闭着眼睛,林管家压低声音对钟承翰道:“刚才寻小姐来电话了。”
钟承翰应该是累的睡着了,没醒。
病床上的钟遇反而睁开眼,麻木而迷茫的眼睛转了转,轻声道:“寻觅?”
林管家脑袋空白了一瞬间,结合之前细微末节的事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好好,钟家现在完全是乱成了一锅粥。
但首觉告诉他,这事不能告诉先生。
不然钟家这锅粥真得趁热喝了。
可这个秘密注定瞒不住。
钟遇情况稳定之后钟承翰就去公司了。
第二天下午正开着会,林管家的电话打进来,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先生,少……少爷又割腕了。”
钟承翰忙不迭赶到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期间签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晚上手术结束,钟遇被推出来。
医生严肃道:“一定要看好病人,再有下次谁也救不回来。”
钟遇被送到特护病房照看,手被束缚在床上,眼睛里是淡淡的死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外,林管家给钟承翰汇报情况,“下午我回家拿补汤,让护士看着少爷,路上护士打电话说少爷趁着他们不注意又割腕了。”
钟承翰疲惫道:“查到病因没有,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林管家支支吾吾的,“这……这个……挺难说的,但我猜也不是没缘由。”
钟承翰不耐地揉着眉心,“快说!”
为了少爷的生命着想,林管家一咬牙还是说了。
“少爷很大可能是因为寻小姐自杀的。”
钟承翰立马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昨天我找您的时候提到了寻小姐,然后少爷就有表情了,喊了寻小姐的名字,今天护士说少爷割腕之前好像又提到了寻小姐的名字。”
钟承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钟遇喜欢寻觅,寻觅走了,他才自杀的?”
林管家不敢这么说:“我不知道少爷喜不喜欢,反正应该和寻小姐有关联。”
他硬着头皮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寻小姐叫回来吧。”
钟承翰有种天翻地覆的感觉,难道他们钟家一个个都要栽倒在寻家姑侄手里?
钟承翰头疼地捂着脑袋坐了好一会儿,给助理打电话。
“联系寻觅学校把她那个什么学习项目取消了,让人回来。”
寻觅在临省参观学习的挺美的,冷不丁被学校取消了名额,把她打包了回来。
第二天去老师办公室询问原因,老师二话不说,给她指了条明路:“孩子,回家吧。”
寻觅还是懵懵的,“什么家?”
老师:“钟家。”
寻觅出了办公室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林管家。
林管家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寻小姐,麻烦跟我走一趟。”
“什么?”
林管家走近两步,说出那个沉重的事实:“你走后少爷割腕自杀了,两次。”
寻觅表情一滞,良久说不出话,半晌才沉着脸低声说了句:“他有病。”
林管家点头,“少爷确实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