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市天气温润,正月上山山寺桃花就开了。
周家安排得很周到,素斋可口,住处清幽。
傍晚沐浴更衣后,方娉然和陈清涵结伴去听晚课。周尹山和沈宏在院子里下围棋。沈颐乔孤家寡人,既不想听晚课,也不想在院子里看两个爸爸严肃的脸色。
和当代大部分年轻人一样,她是半吊子唯物主义。
俗称拜佛只拜财神爷。
沈颐乔除了早上来的时候正儿八经烧香祈愿周沉在外不生病,并且请了一个好签,其余时间纯属闲逛。
寺庙就那么大,香客住的地方在院落最里。
沈颐乔熟门熟路绕到栽了许多桃花的院子,夕阳半挂,桃林比白天来的时候还要漂亮。正因为如此,这么清幽的后院居然还有其他香客。
沈颐乔起初没注意,擦身而过时礼节性点头示意。
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她,几步之后,喊她:“周太太?”
沈颐乔驻足,站在原地仔细地想。
对方说:“周太太贵人多忘事,我们在学校见过一面的。”
沈颐乔这才记起来,哦,迈巴赫的主人。
有钱人比普通人更迷信,三不五时非得吃几天素斋的习惯看来都差不多。,/ˉ5?¤4x看?书}x $?无¨`错±>内?容???那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和第一次见面时的高傲全然不同,此刻热切地与她攀谈道:“周太太来吃斋?”
沈颐乔笑笑:“是啊,修养身心。”
“怎么没见小周总一起?”
“他出差。”沈颐乔道。
“真是可惜,上次在学校见到他,向他请教了几个问题。正想当面感谢呢!”
学校?
沈颐乔怀疑对方认错了人。
但理智告诉她,认错她倒是有可能,认错周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开口:“你是说参观日?”
“是啊,您二位不是一起来参加的吗?”
再疑惑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沈颐乔露出标准微笑:“原来是那天啊!那天他说怕抢我风头,都没怎么现身,你是在哪儿逮到他的?”
“一定是我运气好。”迈巴赫的主人说,“就在教学楼下。”
教学楼下。
沈颐乔沉吟片刻,莞尔:“我说怎么打球的时候不见他给我加油,原来是找校董聊天去了。”
对方摇头:“不是那时候。那会儿都打完了,我记得我前脚刚和小周总聊完,后脚就看到那个运动员从另一边出来,姓向什么的?”
或许是笑得太久,沈颐乔觉得脸颊有些僵。*搜`搜,小/说\网? ?更`新+最¢全¨
她扯了扯嘴角:“是吗。”
“是啊,我还顺道要了个签名。”
周沉那个圈子的人没那么热衷网络流言,他们在乎的是谁家老头子的遗产分配给了谁,谁家私生子继承多少,谁家投资失败,谁家大展宏图。
至于感情上的风流韵事,偶尔当一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没人真放台面上评价一个人。
更何况好多人好面子,才不管什么前尘往事新欢旧爱,专门要娶名气大的女明星回家摆着。
看样子,对方是真不知道她和向知南曾是恋人,更不知周沉和向知南两个名字摆在一起有多违和,每句话都说得那么自然。
聊完天,沈颐乔和人道别。
夕阳己经完全落进山坳,院子里只剩一线余晖。
不知是不是天暗了的原因,她觉得周围气温都降了,双手环胸搓了搓手臂。
走回去的路上沈颐乔一首在想,周沉那天去参观日为什么没和她说?他明明早到深市了,明明应该看到她和向知南打球了,却装作半夜才回一无所知的样子。
还有,他那天衣领是皱的,头上有擦伤。
难不成两人遇见起了冲突?
啊,对。
那天晚上周沉还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你觉得我赢了,还是那人赢了?”
沈颐乔被脑海中逐渐清晰的猜测震惊到——周沉,她认识的那个周沉,居然会和向知南打架?
这个认知过于偏离常理。
导致沈颐乔回到院落,匆匆和两位爸爸打完招呼就扎进了周帆的院子。
她来时有掩护,拎着两瓶可乐。
“周帆?要不要喝饮料?”
周帆一个猛子窜出来:“要要要!”
才吃了一天素,周帆己经觉得自己要得道成仙了,只想来点世俗的东西满足一下萎靡不振的味蕾。一口可乐下去,周帆整个人像画皮似的被气泡充盈起来,评价说:“可惜没有冰。”
沈颐乔把另一瓶递过去:“你可以放在山泉水里,明天早上就是冰镇的了。”
周帆一副崇拜的模样:“大嫂,你可太行了!”
“哎那天。”沈颐乔不经意地提,“你们学校的冰淇淋还挺好吃的。”
“那是招牌,能不好吃吗!”
“你大哥吃过吗?”
“吃过呀,去年大哥来参加户外,我极力推荐过了!大哥也觉得不错!”
“那明年还是叫他去参加好了。”沈颐乔觉得自己实在是犯罪,居然在这套一个未成年的话。但她还是说服自己,用最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这次人在国外没赶上挺可惜的。”
“是啊,我也好希望大哥来。”周帆遗憾道。
看来周帆也不知道。
那……
沈颐乔有点奇怪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执着。
周沉来就来了,没来就没来,为什么她要这么费尽心思地探究?
那天她曾一五一十同周沉说过,她碰到了向知南。
当时周沉没太大反应。
沈颐乔以为那是他向来情绪内敛,深藏不露,但此刻再想,明明是他早就知道,等着自己坦诚呢!
如若她那天没说会怎么样?
周沉会拿这件事出来试探她吗?怎么试探?静静看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沈颐乔觉得冷。
她再度搓搓手臂,被夜里的山风一吹,骨头缝都是凉的。
满脑子胡思乱想,以至于走回去的路上连沈宏叫了她两声都没听到。
回到房间沈颐乔拿出手机,半晌,屏幕却黑了下来。
其实那通电话己经拨出去了,但山里信号不佳,自动挂断。
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按亮屏保,熄屏,再度按亮。
说真的,她还没想清楚,打通电话之后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