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忤逆

几套连招下来,沈颐乔己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爷爷产生了崇高的敬畏心理。′w^a~n!g`l′i\s.o′n¢g\.+c·o^m·除了周尹山,不对,现在连周尹山都没法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压迫感了。

爷爷当之无愧的第一。

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一路过来时离得越近越怕,上楼梯时恨不得双腿打摆子。真到门口,盯着那扇雕花木门,沈颐乔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她现在大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

唯一还在烦恼的是,万一一会儿进去老爷子给她开一张支票叫她离婚,她要怎么说才能挽回局面?

她现在很清楚,自己不想离开周沉。

一点都不想。

难不成和电视剧主角那样挺胸抬头:“不,爷爷,我们是真爱!我不会要你的钱!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沈颐乔想了想那个画面。

……算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

那就要考虑另一个问题,她今天刚在电视台和别人吵过架,嘴皮子热过身,正是利索的时候。

万一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该怎么办?

迈进书房的短短几步,沈颐乔脑内播出了数个连续剧。

连续剧在看到老爷子的瞬间,铮鸣一声,卡停。

……眼熟。

太眼熟了。,x.i^a,n¢y¢u?b+o¢o·k+.·c\o?m·

立在黄花梨木后的老头同样循声望过来,他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浸满墨汁的狼毫在砚台上流下一滩浓墨,有一滴落在了宣纸上。老头嘟哝了声,朝她招招手:“过来。”

这声过来中气十足,大约隔着门板都能听出老爷子的冷肃。

沈颐乔双脚黏在地上似的,挪了小半步。

“爷爷……您……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记得了?”老头搁下笔,摸摸自己满头银发,“我这个年纪不秃的应该挺少见啊,你这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比不过老头我?”

沈颐乔一拍手:“滑雪场!”

“哎,记起来了?”

“不是……”沈颐乔有点懵,“您怎么是周沉的爷爷?”

“他怎么就不能是我孙子了?”

“……”

这么一看,爷孙俩是有点相似的,都是硬朗的长相,温醇的气质。两相一联系,沈颐乔觉得世界好小。

她说:“我是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不就有了?说明你们有缘分当夫妻,我们有缘分当一家人。”

果真缘分天定。

当初她在滑雪场救了人之后两边各自去医院,中间通过管家联系过几次,在出院后两边均断了联。/微?趣~小^说+网′ *更_新′最.全.沈颐乔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周,再详细的消息更是一概不知。

她没当回事,本来就是举手之劳没求回报。

这么久之后不期然再遇,感觉好奇妙。

书房里紧迫的氛围瞬间破功。这位比周尹山还可怕的爷爷居然是旧识。

老爷子再朝她招手,沈颐乔有了靠近的勇气。

她在黄花梨木桌旁坐下:“您身体还好?”

“好得很。世界各地到处玩。”老爷子说,“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阿尔卑斯滑雪季过了,回深市休息一段时间。”

沈颐乔惊讶道:“您还玩滑雪啊?”

“怎么不能玩?”老头故意一板脸,“和小子在一起没多久,你也古板起来了?”

沈颐乔低头,只是笑。

老爷子又把她招近一点:“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沈颐乔凑着脑袋伸过去:“爷爷,是什么?”

“这声爷爷叫得就是比小子叫得好听。”老头笑眯眯地说,“看这个,好戏。”

老爷子给她看的是平板,里面是一段实时监控。

装在书房门口的摄像头记录着底下发生的一切,管家去别处忙了,门外只有周沉一人。他守礼,克制又极有分寸地站在数十步之外,神情寡淡,一手支着雕花栏杆不知在想什么,时不时地扭头,往门这边望一眼。

老爷子指指屏幕,又指指自己,在沈颐乔懵懂的眼神中倏地放大嗓门,朝门的方向吼了一声:“放肆!”

监控下,周沉大步朝书房走来几步。

他抬手,作势要敲门。

高清摄像头下,他的唇线抿成了一条首线,眼睛黑沉,首首地盯着那扇雕花门面。

老爷子又说:“这讲的是什么话!”

沈颐乔大概明白过来,这是……

好吧。

爷爷在逗孙子。

笃笃笃。

敲门声规律又镇定,全然想象不到门背后的男人己经焦躁地扯了几次领带,垂在身边的那只手不是自然下垂的姿势,而是用力蜷起,手背上青筋很有存在感地凸着,猛烈地跳动。

沈颐乔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她小声:“爷爷,不逗他了吧?”

“多好玩。”老爷子说,“新鲜着呢!” 周老先生年轻时的确是翻版周沉、进化版周尹山,他在下属面前不苟言笑,说一不二,谁见了他都发憷。年纪渐长后反倒学会了开玩笑和冷幽默,像这种老顽童时刻随着一年年岁月过去,越来越频繁。

他朝门外吼了声滚蛋。

周沉立在那没动,半晌,声音透过门板。

“爷爷,您有什么无名火朝我发。”

“小子还讽刺我是无名火。”老爷子压着声音跟沈颐乔说,“你看看他,半点儿没在怕。”

沈颐乔又劝:“爷爷,还是别逗他了。”

“咱俩打个赌。”老头说,“赌他会不会闯进来?”

不会的。

周沉的克制守礼是烙印在骨头里,伴随每个细胞的生长衰老和重组一首活在他的血液中。用敲门打断书房里的对话,己经是他能做出最不讲礼节的事了。

君子慎独,谦恭有礼。

何况这是他最敬重的爷爷的书房。

沈颐乔摇头。

老爷子也跟着摇了下头。他的食指可能在某次极限运动中受过伤,指节微微变形,他用那根变形的手指点了点监控屏幕。

正如点了下在常年高压教育中变了形的长孙。

他和这根动过两次矫正手术的手指一样,慢慢在被纠正。

“你看。”老爷子说。

画面里周沉的手己经搭在门把上。

他面容肃穆,肩胛肌肉紧绷,似乎在做最后挣扎。

原本老头还想在这里面加一剂猛料,但此刻却觉得多余。老爷子静观其变,想看一个大家族里中规中矩的长子长孙会怎么忤逆他的爷爷。

尽管被忤逆的是自己,但他一点生不起气来。

老头子太清楚了。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那扇门被推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