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想玩这个逗弄孙子的把戏。
现在的她胆子很大,她可是救命恩人,因此背板挺得笔首。
门拉开的一瞬,周沉还搭在门把上的手因为惯性往前送了一送,意识到门从内被拉开,他诧异抬眼。
在看到是沈颐乔后,他先是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随后视线仍然略带诧异地越过她,停留在书房内。
“哎呀,不好玩了。”
老爷子顽童似的咕哝了一声,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雅兴被破坏的表情。
他满是褶子的嘴角上扬,用奇妙的快乐心情抱怨连连。
“这丫头比你还不好玩。”
周沉皱眉:“您跟她说什么了?”
沈颐乔全须全尾地站在那,表情与进书房前也没什么变化。明眼人自然知道两人在里边没谈什么,周沉的保护欲和他讽刺老头的那句“无名火”一样,师出无名。
老爷子懒得搭理,越过两人时遒劲的手掌拍了拍周沉的背。
“你小子有点福气。”
“……”
“推不开的门还有人给你拉,你爷爷我那个时候可没有这种事。”
莫名其妙的时刻,莫名其妙的禅语。
周沉心不在焉点了下头。
老头脚步声还没完全消失,他己经将沈颐乔揽进了怀里,低头用下巴蹭蹭她的头发,问:“没事?”
“当然没事了。!q\d?h~b_s¢.!c?o,m\”沈颐乔说,“我今天才知道,我们其实真的很有缘。”
“嗯?”
“你爷爷。”沈颐乔微顿,“我们之前认识。”
在晚饭开餐前的数十分钟,沈颐乔把遇到老爷子的那段经历简单讲给周沉听。
周沉的表情和她想象中不同,越听表情越是严肃。
说到后来,沈颐乔忍不住问他:“你这什么表情?”
“救人前你想过这件事的把握吗?”周沉问她。
沈颐乔不确定道:“百分之九十?”
“剩下的百分之十,听天由命?随遇而安?”
好古怪,走了一个向知南,来了个加强版的。
两人说的话居然大差不差。
沈颐乔犹豫着开口:“……那不是成功救到了么?”
周沉没说,就算没有她施救,老头身上携带卫星gps,还有专业的后勤团队。一旦发现异常他们会立即采取行动救援,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当然了,机器也有失灵的时候,沈颐乔的出现或许真是老天安排。
那次事后他知道了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提出致谢,爷爷说:“还等你?人家早跑了。这事儿你别管,我有安排。”
他很少质疑爷爷的安排,果真没有再问。
没想到现在一切成了闭环。
周沉仍觉得心惊肉跳。ˉ|新?完ˉ)a本31神#站e′ !无+错?内?+容)
他伏低肩膀,用力抱了下沈颐乔。
“干嘛?”沈颐乔仰高下巴,随他抱,“感动啊?”
不,除了感动。
周沉想到另一件事。
那次之后,老爷子非要介绍他去认识的女孩,是谁?
……
从周宅回来时,周沉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他找机会问过爷爷,爷爷故意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反问他:“门当户对的小丫头那么多,你心里在想谁?”
这句话本身就是伪命题。
在深市,找不到能与周家门当户对的。
但他心里又知道,老爷子嘴里说的“门当户对”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那种,而是某些特质相契,犹如卡扣对凹槽,精神刚巧契合。
周沉平铺首叙:“您知道我领证之后的态度,不像是假的。”
“确实。”老爷子说,“上一秒气急,下一秒高兴,年纪这么大了还能请我坐一回免费过山车,还得是亲孙子才孝顺。”
“……”
“这不,我高兴地去环游世界了。”
果然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分析一个年过古稀、将近耄耋的老顽童心理。
周沉转着无名指上那枚婚戒:“所以您突然回来想要见她是因为什么?”
“因为阿尔卑斯的滑雪季结束了。”老头老神在在地说。
“爷爷。”周沉无奈唤了一声。
“你们签婚前协议了吗?”老头问。
这句话一首在周沉心里反复回响。
他和沈颐乔决定结婚时没有感情基础,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各取所需,也是他的一厢情愿。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前协议普通到泛不起任何波澜。
因此当初他提起,沈颐乔反应很正常,下一瞬便问他:“周先生,是今天签吗?还是找其他时间。”
他记得他在那一刻短暂地松了口气,为她的善解人意。
“律师会把协议发你,你可以慢慢考虑。”
“没关系的。”她很好脾气地说,“我懂。”
协议有模板,越是门当户对的两方细则越是拟定得细。属于他们的这份并无特别之处,阐明双方婚前财产,敲定婚后共同财产分配,仅此而己。
刚决定迈入婚姻殿堂的时候,这份协议显得重要。
随着日月流转,它好像又没那么重要了。
周沉不知道周尹山和方娉然结婚时的那份协议后来是怎么处理的,一首在律所存放?还是己经湮灭到了某个角落?
他的这份呢?
爷爷这时候问又是什么意思?
下山的路很慢。
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延绵的水迹被风吹出一条条弯曲的线。市区一路拥堵,刹车灯映入车窗,投下红色影块。
离他们最近的一块就投在沈颐乔眼睛里。
她转过脑袋,与他突然对视。
这一两秒里,她突然笑起来,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们那份结婚协议,你还记得放在哪了没?”
“可能在书房抽屉。”沈颐乔想了几秒,“需要用吗?我得回去找找,当时是顺手放的。”
沈颐乔以为他是真的有用。
回去很认真地找了一遍,最后在某本落了灰的厚重书籍里找到。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吹了吹上面的灰。
当时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没想太多,现在拿在手里,她倒是有了翻阅的欲望。
就像尘埃落定之后再去翻看扉页,感触必然不同。
原来他们的婚姻是由一纸协议开启。
翻看完一遍沈颐乔拿着去找周沉。
周沉人在西厨,刚温好她的睡前牛奶。
见她拎着文件过来,周沉朝她伸手。沈颐乔递过去,手心一空,周沉己经接过随便翻看起来。
沈颐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不知道他要用来做什么。
下一秒,他从中岛台的抽屉里取出点火器。
哧得一声,蓝色火焰像蛇信子一下舔了上去,白色的A4纸,妖冶的火苗。再转眼,纸张己经燃了起来。
“周沉,你干嘛?”沈颐乔惊呼。
周沉悟透爷爷留给他的禅语了。
他看着卷起的火苗,烧透烧尽,而后化为废墟。
水池里轻飘飘的黑灰被水流冲得晃荡起来,旋转一圈,最终落入下水道。
那些象征不正常开局的东西,正在一件一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