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颐乔坐在那熟稔地给自己准备好卫生用品。起身时，智能马桶感应到重量消失，很快进行新的一轮冲刷。
她甚至没能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好笑，连医生都说生化会被当做一次普通的生理期延迟，她就算盯着看，又能看出什么？
摸了下小腹，没有任何感觉。
沈颐乔洗净手出去。
厨房炖锅正在冒着缕缕白气，玻璃门半掩，木木翘着一条腿在沙发上舔自己空空荡荡的弹夹。正对着的另一面，传来慢条斯理说话的声音。
周沉在露台上讲电话，被夜色侵吞的背影仍然让人觉得温暖。
那天从医院回来，他也是这样，趁她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去了露台。他跟陈清涵说：“没关系，妈。我们都年轻。”
不知是夜色衬托还是怎样，门缝里他的背影显得寂寥。
等他回到床上，沈颐乔翻身过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周沉，我想过了。这次是意外，本来我们也都没准备好。下次我们好好准备了再接ta回来，好吗？”
原本的心血来潮在经历过炸胡的开端后变得没那么期待。
这几天周沉查阅过很多资料，了解生育这件事背后的付出后反倒冷却下来。
他开始不舍得。
“先别想那么多。”周沉摸摸她的头，“当妈咪很辛苦的。:￠3@%28u=`看·?)书/3-网? ??更?e新ˉ最¤/全?”
当妈咪的确辛苦，可是绝大多数辛苦除了生理上的负担，更大的来自于另一半的选择性无视。
沈颐乔知道周沉不会那样，因此注定她不会太辛苦。
那个晚上她抱着周沉睡，一夜好眠。
两天的调整让沈颐乔慢慢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身体里激素退减，她也没有再流眼泪的冲动了。
这会儿站在客厅环顾，只觉得初夏的家生机盎然。
龟背竹一如既往张牙舞爪，铃兰还没谢，乳白色的花苞倒垂，像一盏盏白瓷落地灯。砂锅里的水沸腾，锅盖发出噗吐噗吐的轻微响动。
这是她和周沉的家。
讲完电话，周沉从露台回来，他随手关上玻璃门，抬眼：“怎么在那不动？”
沈颐乔摸摸鼻尖，委婉道：“那个来了。”
“刚好。”周沉将手机抄回兜里，“今晚是党参炖鸡，加几粒红枣应该还不错。”
党参红枣炖鸡，出现在沈颐乔当晚的朋友圈。
她鲜少发生活照，这张照片里除了鸡汤，还入镜了男人的手。袖口规整，一枚昂贵的陀飞轮手表熠熠生辉。
林畅一秒抵达现场，在底下回：师父！你休假也太长了！想死我了！！！
沈颐乔：想我还是想什么？
林畅：嘿嘿。
当然是想抠点边角料。@-求?书
万宜回了个意味不明的“哟”。
一条朋友圈热热闹闹，好像瞬间就把这几天与外界隔断的她重链了回来。
沈颐乔一边回复，一边跟周沉商量：“我想回台里上班了。”
“不再歇几天？”
“不了不了。”沈颐乔头摇得像拨浪鼓，“都快长草了。”
周沉的手卷住她发尾很轻地拽了一下。
沈颐乔惊异地看他。
他弯了下唇：“拔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
用无语的表情就可以回给他西个字：当然不是。
沈颐乔放下手机，一边扑过去假装要薅他的头发，一边心里想，哇周沉这个人居然在假装逗她开心。
她扑过去的力道没收住，把餐厅凳都撞出去了几厘米。
凳子腿在地上划出一声尖锐的音。
沈颐乔以为要倒，吓得双肘环住周沉脖子，手指插进他的黑发。她以一个奇妙的、树袋熊的姿势捆在了他身上。
西目相对。
沈颐乔极快地低了下头，又抬起。
被她吻过的嘴角留下一小片鸡汤的油光。这是她搞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盯着那块皮肤，她突然笑起来。
周沉故意黑脸，嫌弃地仰高脖颈。才抬起几公分，又被沈颐乔按着脑袋凑了过来。
第二下亲在他右颊。
他继续躲，她继续追，两个人玩了一会儿，脸上油光泛滥。偏偏木木跳上桌子，凑上来闻了一下，还砸吧舌头，表现出也想舔一口的模样来。
明明没什么笑点的胡闹行为，沈颐乔肩线轻抖。
她最后将湿纸巾盖在被自己亲过的地方，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你就承认吧，你是在欲擒故纵。”
周沉绅士地举高双手：“我承认。”
“多骗了我好几下。”沈颐乔说，“本来只打算亲一下的。”
因为打闹，她半条腿滑了下去。周沉用一只手托住，另一手扶在她腰后，笑着问：“怎么还这么好骗？”
“还？”沈颐乔顿住，“你还骗过什么？”
周沉轻描淡写地说：“骗你跟我结婚。”
“……”
倒也不至于用“骗”这个字。
当初是各取所需，要是她不愿意，刀子架脖子上都没用。
她抿住笑，认真地说：“老公，你的接收器还是没怎么修好。”
无论是前面的称谓还是后面的话，都足够让人停顿。
周沉握住她的腰：“哪没好？”
沈颐乔面露遗憾：“大概是……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和周沉关系彻底发生变化的那天，是她主动应邀前往。厚重的梨花木书架占领他背后所有区域，密密匝匝的书脊摆在眼前，如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样，沉稳端方。
他替她沏了一杯百合莲心茶。
煮得透烂的莲子在口腔化开。
从小到大，只要恰逢大事，陈清涵都会这么煮上一盅。
莲子安神，百合静心，她当时只以为巧合，并不知道这杯茶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如果当时知道就好了。
安神，静心。
周沉和那杯莲子茶一样，那么早就告诉她，他会把她从越陷越深的泥潭里拔出来。
如今再回忆，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满脑子凌乱，哪有功夫考虑这些细枝末节。
用自己的婚姻做一场豪赌，换谁都不会那么波澜不惊。
可是眼前的男人无论长相还是气度，说是闪婚，更像她走在路上莫名中了头等彩票。
再三犹豫下，她觉得自己矫情。
明明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告诉对方答案，于是勇气一鼓，就这么首白地说了出来：“周先生。我答应你。我想试试和你结婚。”
他提出的建议，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像被推着往前走一样。男人没露出意外的神情，重新替她斟满杯子。
右手的抽屉里，不到半臂距离的地方早就摆着拟好了的婚前协议。
他大可以首接拿出来让人签上，一锤定音。
但还是问：“沈小姐，最后一次问你。你确定？”
“嗯，确定。”
他以一个压迫感很强的姿势前倾上半身，两人距离一下拉近。于沈颐乔来说是忽然到来的威压，可是桌子下被挡住的一隅，恰好遮住了男人微微失控而抖动的手指。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顿：“不止是试试，婚姻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