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运动后身体变得像脱离靶心的箭，失控后落地。
大河谷的中心地带，是他们度假木屋的位置。夜晚高山宛如沉默的卫兵。树林覆在山脉上，露出青黑的冠顶，那是卫兵的礼帽。
泡过温泉后，沈颐乔就没有力气再干别的了。
身体虽然疲乏，但精神极度亢奋，只要一闭眼，耳边就是风，眼前是急速倒退的雪景。
白日里的一切深深烙进脑海。
在他们抵达酒店后一个多小时，爷爷才意犹未尽地回来。
一看到她，老头子兴冲冲地问：“没白来吧？好不好玩？”
“太好玩了！”
沈颐乔情绪价值给足，换来老头哈哈大笑。
周沉一进来听到的就是老头爽朗的笑声，他无奈地上下扫视一眼：“您这次没玩什么危险的项目吧？”
老头从鼻腔发出气音：“知道的是孙子关心爷爷，不知道的还以为爷爷教育孙子呢。”
“您要这么返老还童，我也没办法。”
爷孙俩的相处模式似乎倒了过来。
老头把矛头转过来，对着沈颐乔：“平时他这样，你就不烦他？”
沈颐乔眨眨眼：“不烦呀。~看￠书-屋\小_说~网` -免^费¨阅!读`”
老头板起脸：“说实话。”
她只好用手比出一个很小的姿势：“那我真说了啊，一点点，这么一点点。”
说完去看周沉。
他双手交握腹前仰在沙发上坐下，一腿闲散一搭，姿态松弛，好像没听到似的。
老头得寸进尺：“他平时怎么烦你的？”
“嗯……”沈颐乔想了一会儿，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早睡早起？健康饮食？”
老头听完，一脸嫌弃地看看自家孙子。
“小时候养坏了，脑子里尽是些规规矩矩的东西。也就结婚这件事——”老头说着慢慢喝了口茶，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算了，不提。”
再怎么样，沈颐乔都记得当初周沉急着结婚的另一个原因。
或许是刚从雪山上下来，连那么高难度的事她都做了，这会儿胆子大得要死。她语气幽幽地问：“爷爷，我听说当时您一首催周沉结婚呢。您是看上谁了？”
老头第一次被细路女质问，眯起老眼。
反观周沉，倒是更气定神闲了。
雨没下在他那一片，他事不关己。
好，你小子。
老爷子佯装诧异地砸了下嘴巴：“啊？这么重要的事周沉都没告诉过你？”
周沉：“……”
“夫妻间讲究一个坦诚，他这不说的，我先开口算怎么回事？”
“…………”
姜还是老的辣，玩战火转移这一套玩得不动声色。#?兰°?e兰d文?t学 周沉嗓间干痒，偏过头去看桌边一株绿植。一定是高领毛衣包裹感过甚了，他忽觉如坐针毡。 那头沈颐乔淡淡地笑：“哦，这样啊。” 行，老头放了火就不管不顾了，等回房他还得救火。 关于很早前老头替他规划的婚姻，他之前是真不知情。老头没有明说，周尹山似乎也不知，只有一次回去陪方娉然用下午茶，她状似无意间说起。 “你爷爷好像替你相看了一个女孩。” “谁家？” “好神秘，他又不讲，只说人是很好，长得也盘靓条顺。” 周沉一脸淡定，回答说：“催婚的手段而己，您别当真。” 他当时只是想，要是真有那么一号人物，老头不至于藏着掖着。深市那么多想要和周家结亲的名门世家，第一个工作都是做到老头那里，他不是照样一个都没看上？ 没想到在那之后，爷孙俩又一次谈到这个话题。 “还不打算结婚？”这是当时爷爷的原话。 微澳事务繁多，他又不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人。 于是回答也显得生涩无趣：“没兴趣。” “什么叫没兴趣？我可警告你啊，你今年恰好三十，而立之年该成家立业。你要是没有想法，这件事我就替你全盘包揽了。” “嗯。”周沉淡声说，“您说得比收购企业还简单。” “还真挺简单的。人我给你选，你负责培养感情，就这么简单。” 周沉好笑地看着他：“那您打算选什么样的？” “脑子聪明，脸蛋漂亮。啊对，腿还不能短。这些基因都会遗传，很影响下一代。” “这些条件不至于您到现在一个都没看上吧？” “你懂什么。还有更重要的我没说呢！” 至于更重要的是什么，周沉当时懒得问。 现在想起来，倒是慢慢品出点味道来。她还要足够鲜活，热情，善良。她从容，大气，敢爱敢恨，敢作敢当…… 太多了，关于她说不完的优点。 趁沈颐乔去房间拿相机，说要拍山谷银河般的灯火时，老头拍拍沙发，示意周沉坐到身边。 他坐过去，面向落地窗外宁静的夜。 看孙子吃瘪实在是有趣。 老爷子都觉得仅此一晚，这趟软硬兼施的阿尔卑斯之行就值了回来。他举起半杯红酒，对着巍峨雪山一边品咂一边说：“你就没告诉过人家当初我想的人选是谁？” “换谁来知道自己路边救了个老头，就被人家定为孙媳妇都会觉得惊悚。” 老头诧异地扬扬眉毛：“惊悚吗？” 周沉反问：“您怎么没考虑她当时不是单身？” “你说的倒是个问题。”老爷子作深思状，“不过我觉得恋爱嘛，哪有不分手的。没结婚前一切好说。” 玻璃杯轻轻一碰。 周沉做了个碰杯的姿势，他没喝，原路放下：“这是今晚您说的最正确的一句话。” “……你小子还评价起爷爷来了。” 两人沉默半晌。 老头没忍住，突然问：“要是没分手呢？” 周沉笑了下：“怎么可能。” 高脚杯差点从老头手里滑落，他扭头，定定地看了自己孙子一眼。只那一眼，他相信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他看到了野心。 也看到了势在必得。 这一刻他老头觉得周家的长孙体内是鲜活的热血。 外面门铃响，是沈颐乔拿了相机回来了。老头拍拍他的肩，骂了一句“臭小子”，而后催促：“还不滚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