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总是那么长，尤其是在深夜。徐明快步穿过长廊，白大褂下摆随着他的步伐翻飞。他刚刚结束一台长达六小时的手术，还没来得及脱下手术服，就接到了iCu的紧急呼叫。
"徐院长，您父亲的情况恶化了。"护士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徐明的手指在电梯按钮上重重按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他看到镜面反射中的自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iCu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徐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病床旁的养母林淑芬。她瘦小的身影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更加单薄，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耳边，显然也是匆忙赶来的。
"妈。"徐明快步走过去，轻轻扶住养母的肩膀。
林淑芬转过身，眼睛红肿。"明明，医生说你爸...需要骨髓移植。"她的声音颤抖着，"可是我们...我们没有亲生子女..."
徐明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徐志超——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医院前院长，如今面色灰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急性髓系白血病，这个诊断像一把尖刀，悬在全家人的头顶。
"我可以做配型。"徐明立刻说。
林淑芬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你...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击中徐明。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但养父母从未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过。病房里的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衬得这一刻更加沉重。
"我知道，妈。"徐明轻声说，握住养母冰凉的手，"但这不影响我做配型测试。"
主治医生张教授走过来，摘下口罩，脸上写满疲惫。"徐院长，我们已经做了初步配型，您和您父亲的不匹配。考虑到您父亲的情况，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合适的供体。"
林淑芬突然抓住徐明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他的皮肉。"明明，你爸爸...他还有一个女儿。"
徐明愣住了。"什么？"
"你爸爸年轻时...和一个女医生有过一段关系。"林淑芬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当时我们刚结婚不久...我...我逼你爸爸和她断绝了关系。"
监护仪的心电图上，徐志超的心跳突然加快，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徐明被挤到一旁，耳边回荡着养母的忏悔。
"那个女人叫高冬雨，曾经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她离开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林淑芬捂住脸，"后来听说她生了个女儿，一直独自抚养...我太自私了，明明，我太自私了..."
徐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可能是救父亲的唯一希望。
"妈，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
林淑芬摇摇头。"只听说高冬雨后来去了邻市中心医院。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徐明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行政办公室的电话。"小刘，帮我查一下二十年前左右，我们医院有没有一位叫高冬雨的医生离职...对，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徐明转向主治医生。"张教授，我父亲还能撑多久？"
张教授面色凝重。"最多两周，必须找到匹配的供体。"
两小时后，徐明坐在医院档案室里，面前堆满了发黄的旧档案。行政助理小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徐院长，找到了。高冬雨，1975年生，1998年毕业于南京医科大学，2000年进入我院心内科工作，2003年突然辞职。离职原因一栏空白。"
徐明接过文件，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照片中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坚定。不知为何，徐明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有她离职后的去向记录吗？"
小刘摇摇头。"没有正式记录。不过我问了几个老员工，药剂科的王主任说，好像听说高医生去了临海市中心医院。"
临海市，距离这里两百公里。徐明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十五分。他做了决定。
"小刘，帮我安排一下，我今天上午要去临海市中心医院。另外，查一下临海市中心医院心内科或相关科室有没有一位叫高冬雨的医生，大概四十五岁左右。"
回到家简单洗漱后，徐明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起床了。他站在镜子前系领带，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仅因为疲劳，更因为即将面对一个可能改变家庭命运的秘密。
临海市中心医院比徐明想象的还要大。现代化的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徐明直接去了人事科，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您好，我是省第一人民医院的徐明，想查询一位可能在这里工作的医生，高冬雨，大约四十五岁。"
人事科的年轻职员在电脑上查询后摇摇头。"抱歉，我们医院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医生。"
徐明的心沉了一下。"那近二十年内有没有一位从省第一人民医院调来的女医生？心内科背景的？"
职员又查了查。"二十年内从你们医院调来的只有三位，两位男性，一位女性已经退休五年了，叫李玉芳。"
走出人事科，徐明站在走廊上，感到一阵茫然。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他决定去心内科碰碰运气，也许有老医生记得高冬雨。
心内科护士站前，几位护士正在交接班。徐明等她们忙完才上前询问。
"高冬雨？"一位年长些的护士皱起眉头，"名字有点耳熟...啊！是不是急诊科的徐医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