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 作品

第344章 潜入漕帮

三日后,黄昏。玉州城东码头。

昔日车水马龙、喧嚣震天的漕运枢纽,如今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萧瑟。官府的告示贴在显眼处,宣布接管漕帮总舵,严查余孽。码头上巡逻的官兵明显增多,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原本依附漕帮的船只停泊得稀稀拉拉,船工力夫们三五成群,蹲在岸边或破旧的棚子里,脸上带着茫然、恐惧和对未来的忧虑。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前几日暴乱的血腥味。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靛蓝短褂,脚踩破旧草鞋的中年汉子,背着个不大的粗布包袱,风尘仆仆地走到了东城码头漕帮分舵的门口。他身形不算高大,但骨架结实,皮肤黝黑粗糙,双手布满老茧,尤其是指关节处,有着常年拉缆绳留下的厚厚硬皮。

他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愁苦,眼神浑浊,偶尔闪过一丝被生活磨砺出的锐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正是易容改扮后的韩牧野——落魄船把头“韩七”。

分舵门口站着两个精悍的帮众,眼神凶狠,带着戒备。自从总舵出事,各个分舵都加强了盘查。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拦住韩牧野,语气不善。

韩牧野(韩七)连忙点头哈腰,陪着小心,一口带着明显外地口音的官话:“两位大哥辛苦!小的是…是跑船的,从南边来,船在玉水河下游触了礁,货都沉了,人也差点没了…听…听说漕帮东堂口赵爷仁义,收留落难的兄弟,特来…特来投奔,混口饭吃…”他的声音沙哑,透着绝望中的一丝希冀。

“投奔?”疤脸汉子上下打量着他,满是怀疑,“现在什么光景不知道?总舵刚出了天大的事!官府查得紧!谁知道你是不是官府的探子?”

“不敢!不敢啊大哥!”韩牧野(韩七)露出惶恐之色,急忙辩解,“小的真是走投无路了!在老家…老家也欠了债,回去也是个死…小的懂点操船,也扛得动包,只求赵爷赏口饭吃,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他刻意展示着手臂上几道陈旧的伤疤,那是他早年做斥候时留下的,此刻成了“江湖经历”的证明。

疤脸汉子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一个穿着稍好些、像是小头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皱着眉头:“吵吵什么?疤脸刘!”

疤脸刘连忙躬身:“吴头儿,来了个外乡跑船的,船沉了,想投靠咱们东堂口。”

被称作吴头儿的人眯着眼,像打量货物一样扫视着韩牧野(韩七),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叫什么?哪里人?以前在哪条道上混?”

“小的韩七,沧州府清河县人。”韩牧野(韩七)按照事先编好的身份回答,语气卑微,“以前…以前在沧澜江上跑单帮,给几家商行运点散货,也…也接过些私活。”他故意说得含糊,暗示自己并非纯良之辈,也懂些“规矩”。

“沧澜江?”吴头儿眼中精光一闪,“跑沧澜江的?认识王五吗?”

来了!韩牧野(韩七)心中一凛,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激动又带着悲伤的神情:“王…王五哥?!认得!当然认得!当年在沧澜江上,小的…小的还承蒙五哥多次关照!不瞒大哥 小人此次前来就是来投靠他的?只是小的刚逃难过来,只听说漕帮出了大事,舵主…舵主没了,一时没有找到五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吴头儿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王五在沧澜江一带确实名头响亮,结交甚广,一个跑单帮的船把头认识他并不奇怪。韩牧野(韩七)的反应也看不出破绽。

“王五兄弟…唉!”吴头儿叹了口气,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也是个苦命人。行了,疤脸,带他去后面棚子先安顿下,找点活给他干。最近码头缺人手,让他先去卸货队扛几天包,看看力气和品性再说。”他显然没把韩七当回事,只当是收了个苦力。

“谢吴头儿!谢吴头儿!”韩牧野(韩七)连忙作揖,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他跟着疤脸刘走向码头后方一片更破旧的棚户区,那里是底层帮众和苦力们临时歇脚的地方,气味混杂,条件恶劣。这正是他想要的——不起眼,便于观察。

接下来的几天,韩牧野(韩七)彻底融入了码头苦力的生活。他沉默寡言,干活却极其卖力,扛着沉重的麻袋步履沉稳,从不偷奸耍滑,也从不参与帮众们对时局的议论和抱怨,只是默默地听着。

他观察着码头上的每一处细节:官兵巡逻的规律、漕帮残余势力的分布、管事头目之间的关系、以及那些看似普通帮众中,是否有眼神闪烁、行踪诡秘的可疑之人。

他留意到,东堂口虽然暂时由赵铁鹰掌控,但气氛依旧紧张。忠于陈霸天的旧部并未完全清除,暗流涌动。赵铁鹰本人深居简出,很少在码头上露面,似乎在竭力稳定局面,避免再起冲突。

第三日深夜,韩牧野(韩七)借着起夜的机会,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棚户区简陋的守卫,如同狸猫般潜入了分舵后巷一处废弃的河神庙。这是王五告知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残破。月光从破窗漏下,照亮一地尘埃。

“谁?”一个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声音从神像后的阴影中传来。

韩牧野(韩七)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那枚刻着“赵”字的铁指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阴影中的人呼吸明显一滞!随即,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此人约莫四十许,国字脸,浓眉如刀,眼神锐利如鹰,即使穿着普通的帮众衣服,也掩盖不住那股刚硬沉稳的气势。正是东堂主赵铁鹰!

他死死盯着韩牧野(韩七)手中的指环,又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审视、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这指环…你从何处得来?”赵铁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沧澜江,十八年前,七月十五,龙王庙。”韩牧野(韩七)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报出了王五告知的结拜时间地点,“‘浪里白条’王五,让韩七持此信物,来见‘铁手’赵铁鹰!”

赵铁鹰浑身一震,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韩牧野(韩七)的肩膀,又猛地停住,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王五…他还活着?!他在哪?!” 惊喜之后是更深的警惕,“你究竟是谁?王五兄弟现在如何?这指环…你如何证明是真的?说一件只有我和王五知道的事情!”

韩牧野(韩七)迎着赵铁鹰审视的目光,不闪不避,缓缓道:“结拜那晚,你被仇家暗算,左肋中了一支毒镖。是王五用嘴替你吸出大半毒血,自己却昏死过去三天。你胸口那道疤,是王五替你挡刀留下的,从左肩斜劈到右肋,差点要了他的命。事后,你二人用仇家的血,在这龙王庙神像前发下血誓:‘同生共死,祸福与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这指环,便是那晚你用仇家身上搜出的精铁,亲手打磨刻字,送给王五的!”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重锤敲在赵铁鹰的心上!他虎目瞬间泛红,呼吸粗重起来。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他和王五之间最隐秘、最刻骨铭心的记忆!绝无第三人知晓!

“五哥…五哥他…”赵铁鹰声音哽咽,猛地抓住韩牧野(韩七)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他还活着?他在哪?伤得重不重?陈霸天那狗贼对他做了什么?!”

“活着!在逍遥王处!”韩牧野(韩七)斩钉截铁,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巨力和那份发自肺腑的兄弟情义,心中也为之动容,“伤得很重!陈霸天勾结济世堂,给他下了‘腐髓散’,又严刑拷打,若非王爷相救,早已…王五兄弟让我告诉你,陈霸天劫掠北境军需药材,杀人灭口,囚禁兄弟,勾结外敌,死有余辜!他让你…信我!”

“逍遥王……是他”赵铁鹰喃喃道,眼中闪过震惊、了然和深深的感激。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对着韩牧野(韩七)郑重抱拳,深深一躬:“韩兄弟!大恩不言谢!赵某代五哥,谢过王爷和兄弟!五哥让你来,必有要事!赵某这条命,随时听候差遣!” 他此刻已完全相信了韩牧野(韩七)。

“赵堂主请起!”韩牧野(韩七)连忙扶住他,压低声音,“王五兄弟脱险,但陈霸天虽死,其背后黑手未除!那些灭口的死士,那神秘的黑盒,还有济世堂的勾当,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