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 作品

第375章 担忧

“……水……”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灼烧着,只能挤出一点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夫君!你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又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巨大惊喜的声音,瞬间穿透了那层混沌的隔膜,无比清晰地撞入韩牧野的耳中。这声音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意识里残留的迷雾。紧接着,一只带着微凉却又无比温柔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怜惜地抚上了他的额头。

那触感如此熟悉,带着令他灵魂深处都为之安宁的气息。

模糊晃动的光影艰难地凝聚、清晰。一张憔悴却写满了狂喜的脸庞映入他逐渐聚焦的眼瞳——是苏月禾。

她的眼圈红肿,明显不知哭了多久,泪水未干,此刻却又因巨大的喜悦而闪烁着晶莹的光,唇角努力地向上弯着,却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月……禾……”韩牧野的嘴唇翕动着,干裂的唇瓣几乎黏在一起,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抽痛。他想抬手,想碰一碰她的脸,抹去那些让他心碎的泪痕。然而仅仅是肩头微微一动,一股尖锐的剧痛便从胸腹间猛地炸开,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身体猛地一僵,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别动!”苏月禾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无比的紧张,双手轻轻却有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他任何细微的动作。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盖着的薄被上,洇开深色的湿痕。“你伤得太重了…师父费尽心力才…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求求你,别动,千万别再牵动伤口…”

她的泪,她的憔悴,她声音里那强撑着的脆弱,都像一把把钝刀,狠狠切割着韩牧野的心。他的目光艰难地向下移动,越过她单薄的肩头,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那是一个新生命正在孕育的象征,是他与她血脉相连的延续,本该充满喜悦和希望。

然而此刻,这小小的凸起却像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巨大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是她的丈夫,是即将出世孩儿的父亲!本该是她们的依靠,为她们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可如今呢?他像个破碎的玩偶一样躺在这里,连动一动手指都痛彻心扉。是她,挺着孕身,为他担惊受怕,为他日夜垂泪,为他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煎熬和恐惧!

一种近乎窒息的绞痛攫住了他,比胸口的伤更甚百倍。

“娘子……累你……受苦……”他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却字字如泣血,饱含着沉甸甸的痛楚和无边无际的自责。那只触碰着孕肚的手,指尖冰凉,微微地颤抖着。

苏月禾浑身一颤,泪水奔涌得更凶了。她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住丈夫那只冰凉的手,将它牢牢地按在自己温暖的腹部,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温暖都传递给他。她摇着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不…不!别说傻话!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我和孩子…我们都要你好好的…求你,快些好起来…”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颊贴在韩牧野冰冷汗湿的额头上,感受着他微弱的生命气息,温热的泪水滑落,滴在他的鬓角。“牧野…夫君…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她一遍遍地低语,像是确认着一个不敢奢望的奇迹。

红姑一直守在一旁,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拍抚着苏月禾剧烈起伏的背脊,声音带着安抚:“月儿,牧野醒了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可不能再这样激动,当心身子!药神医说了,牧野需要静养,情绪也不能有太大波动。你也要保重自己,肚子里的娃娃经不起折腾。”

苏月禾用力地点头,努力想止住泪水,可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连日来积压的恐惧、担忧交织在一起,让她根本无法控制。她只能紧紧地握着韩牧野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韩牧野的意识在妻子的泪水和低语中,在腹中孩儿隔着衣料传来的微弱生命脉动中,一点点地、艰难地凝聚着。胸口的剧痛依旧,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酷刑,但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几乎将他压垮的自责和心痛,却比任何伤口都更让他难以承受。他只能无力地感受着妻子掌心传来的温度,听着她强忍悲声的安抚,在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痛楚中,再次沉沉地陷入半昏半醒的混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