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中原正值热季,边疆有滚滚烫人的黄沙,又有终年不化得雪山,有荒漠戈壁、又有山地高原。
上千公里的祁连山,竟同一时间存在着冬、春、夏三种季节温度,而且不同地点昼夜温差也不一样。
造成这一奇观的正是祁连山脉。
祁连山脉上的积雪融化,形成了多条网状水系,灌溉了河西走廊这片肥美的绿洲,承担了河西走廊所需的八成水资源。
当年祁元祚与匈奴射虎,赢下祁连山九百公里,三比沙盘,划定了九百公里的准确范围是祁连山脉。
祁连山脉西起金山口,东至黄河谷地,绵延一千多公里,祁连山支脉众多,最有名的一支就是焉支山。
但重要的不是山脉本身,而是从山顶绵延而下的水系滋养出山下被称为河西走廊的绿洲。
在险山、荒漠中,绿洲就好比中原种粮食的肥土地,匈奴掌握着这片肥土地,养肥了骏马,养大了牛羊,养出了数十万精兵,还养大了野心!
大齐就是对地流口水的流民,每天压榨关内贫瘠的土壤千里运粮,供军需,供民生,节约用水,为了买优种牛马,还要被匈奴当成冤大头忍辱负重。
即便如此,当初祁元祚仍是点名要山脉不要绿洲,为什么?
因为祁连山地理环境复杂,凭人力凿出一条山路翻越山脉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大自然鬼斧神工,形成了一个天然垭口,乌鞘岭。
中原若想去西域,必要经乌鞘岭过河西走廊,否则不见天日的山脉和荒无一物的大漠会断了旅人后备补给将人困死。
以前匈奴想打劫大齐商人,只需在乌鞘岭蹲守,一蹲一个准。
最要命的是,匈奴占据乌鞘岭,直接南望长安,两地相隔两千里,齐帝每天都要担忧匈奴会通过乌鞘岭闪电攻入长安。
若想解除匈奴对长安的威胁必要拿下乌鞘岭。
祁元祚不要绿洲要山脉所图正为乌鞘岭。
祁连山自东向西九百公里囊括了匈奴心中的圣山焉支山。
当年局势已定,祁连山下盘踞的匈奴部族浑邪、古冶、栾某、撒铁青四王不甘让出地盘,愤然起兵,与大齐兵戈不断。
休屠信守承诺没有支援四王,表态他认了赌约,但是他的属下拒不撤兵,他也没有办法。
上官元帅年迈无法再亲征,大齐内部的将领青黄不接,两国僵持五年,大齐也没能赶走四王。
只夺下了乌鞘岭及其向北的一片绿洲,拢纳了整个石羊河水系,直径250公里。
石羊水在沙漠中滋养出的绿色长廊拉近了河西走廊和漠南草原的距离,为沙漠两端的来往提供了近两百公里的战略支撑。
如此重要的地方,匈奴也不甘放弃。
太子以命作赌为大齐赢来了这样的转机,若边疆将士拖后腿,寸土不得,有何颜面面对君王。
上官元帅披甲上阵,与匈奴常年斡旋,在乌鞘岭北方二百公里填起了三座城墙,城墙全长一千六百千米。
这三座城墙正是压胜、平原和镇山。
这三城彻底切断匈奴的侥幸,对匈奴两端势力完成分割。
祁元祚此行的终点,正是立于乌鞘岭以北石羊河上游的镇山关。
而大齐与匈奴约定的送亲地点是黑河上游的莺落峡。
也就是说到了镇山关还要西出七百多里。
匈奴十分不给脸面,祁元祚从长安去乌鞘岭一路走官道,走了一个月,边疆就打了一个月。
上官元帅已经六十多岁,乌鞘岭五年鏖战,熬走了这位大齐守护神最后一丝生气。
一个月前狼厉好奇上官元帅怎么突然让安河王带兵作战,并非是上官元帅出奇谋,祁承友在边关两年,上官元帅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悉心栽培,两年磨一剑,危机之际,宝剑出鞘。
三城大捷,上官元帅如释重负,欣慰于自已为大齐培养了一员悍将,却又忧虑大齐无总督帅才。
正是放不下这一点,上官元帅以重病之躯,殚精竭虑。
大齐八郡防线,再加上垒在匈奴腹地的三关隘口,边境线长达一千多公里,又要顾忌春耕秋收,根本无法支撑足够的兵甲军队一年不休的守城。
匈奴机动力强,大齐守备空虚,匈奴就来抢,大齐得知消息拨兵打回去,等这边大齐军队走了,匈奴又来抢,陷入了死循环。
只要不将匈奴打绝了,打怕了,大齐永远会有这样的烦恼。
祁承友这两年被匈奴搅的爆脾气直线火爆。
卯时刚亮,一队悍马精兵甩着风沙哒哒入关,带队的少年将军,五官俊朗,边关温度莫测的风吹出了他一身刚毅,初阳折射金甲生辉。
凶戾的气势如野虎啸山,沸腾着、咆哮着,马匹停定,他翻身下马,将马鞭在手中一折,气势汹汹的去了地牢。
有好事儿的亲兵围上来,欢迎着老战友们,查看此次的战利品
“将军这是怎么了?此次追击失败了?”
看缴回来的马匹数量应该是大获全胜啊。
亲卫压着声音:“还能是怎么了,匈奴跑的太快,将军追丢了,司南磁力受影响,差点迷路。”
“这不,一回来就去地牢,将军一直想让匈奴的俘虏给他当司南。”
亲兵讪笑:“就将军这么个招降方法,要是我,我也不愿意投降给他当向导。”
不愿意就往死里打,打到对方愿意的折服方式,能换来屁的忠诚。
有人建议将军委婉一点儿,结果祁承友面无表情道
“本将军一想我要对一个畜牲和颜悦色,就想抹脖子,爱降不降,不降就抽!”
祁承友每日三件事,练兵、打仗、抽匈奴。
上官元帅因为他屡教不改又罚又骂,罚的祁大将军战功卓越却清贫如洗,倒贴钱打仗,还是不改。
人的精力过盛总要有发泄的地方,有人去嫖有人去赌,祁承友不嫖不赌他抽人。
一天到晚板着个死脸,看哪哪不顺,初来半年,五起斗殴,他的亲兵都是斗殴斗出来的。
这批人无不是各军的痞子,难管极了,如今组成一支编队,被痞子王带着,指哪打哪。
过了一柱香,祁承友拿着带血的马鞭出来了。
抽死了两个,脾气勉强顺了,去找上官元帅复命。
上官元帅虽日日杀伐,但一身刚正,这位老元帅往那一站,衬得祁承友活似匈奴。
任谁看到祁承友,都没办法说他是正义之师。
“坐吧。”
祁承友寻了个位置,直勾勾盯着老元帅手中明黄色的丝帛。
老元帅接到了长安城的圣谕,要他以太子安全为主,以太子命令为主,简而言之,以太子为主。
这封圣谕令上官元帅十分头大。
就怕太子是个不懂装懂,任性蛮干的。
他听说了太子在江南的作风,一生谨慎用兵中庸的上官元帅,直呼太险太莽。
当年陛下为了给太子托底,将派往边疆的大军回援三万,为了牵制匈奴,让他出奇兵火烧河西走廊大草原。
若太子在战场上也如此,可没人给他托底。
尤其是祁承友在军中已经有了话语权。
老元帅虽感慨太子英勇大义的祁连山赌约,可保守谨慎的作风还有私人情感都让他更偏向祁承友。
上官元帅就怕两者相争,于军不利。
今日唤来祁承友,也是想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你来看看,这是圣上口谕,长安城使者,昨晚入关送来的。”
祁承友接过,如饥似渴的吞看,看完后,大为失望。
“上面没写太子何时来到。”
“元帅自已做主就是。”
上官元帅盯了他几息,不知道他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充满暗示的强调
“陛下言:一切以太子为主。”
祁承友:“太子什么时候来?”
上官元帅:“若太子来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有侦查兵来报
“元帅!和亲队伍已过乌鞘岭,距镇山关还有五十里!”
上官元帅还没说什么呢,祁承友呲溜——弹射出去
“本王去迎接太子!”
上官元帅:“……?”
作话: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