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对骂

狼奔之势扑上骏马,祁承友转马出关。

“驾——!”

方藻刚从营里出来就吃了一嘴马蹄土

“匈奴又来了?支援定襄还是右北平?这群孙子,爷爷早晚给他埋地下肥土!”

崇山峻岭滋养了洒脱的骏马,也养出了人的野性和彪悍。

长安城优雅矜贵的小公子,来到祁连山两年,张嘴爷爷,闭嘴孙子,天天把别人全家挂嘴边问候。

如今已经是征北将军了。

大齐军中等级最高一品元帅,然后是二品将军,二品将军又分为三公级将军和四征将军。

四征将军虽与三公级将军同是二品,但前者官位是比后者低的。

祁承友的完整官名为卫将军属于三公级,这是他夺回三城后以功勋获封,在此之前,他与方藻都是四征将军。

夺城之战,是两人配合,但祁承友领军功劳最大,方藻次之,因此祁承友比方藻先一步获封。

只要战争继续,方藻不愁升官,也不太在意一时先后。

方藻骂骂咧咧要回去穿甲,上官元帅瘸着一条病腿走出来主持大局:

“一百骑兵跟上去,其他人不用管!”

只见骏马一阵哒哒,军营的骚动平息。

上官元帅看了眼方藻,即便他远在边关也有所耳闻方家是太子伴读。

“太子要到了。”

方藻眼中绽开惊喜:“当真!那我可得梳洗一下,两年不见本公子可不能堕了风度!”

方藻与大皇子比起来就是个乖宝宝,急着洗澡还不忘把瘸腿的老元帅搀扶回去。

上官元帅一边欣慰一边隐忧,自已都不知道在忧什么。

一心急着见人的祁承友是无法共情老元帅了。

两年。

祁承友以前从不懂何谓相思,这两年却饱受相思之苦。

边疆无太子,却处处是太子。

吃饭时想,睡觉时想,练兵时想,抽人时也想,甚至在战场上都会想如果是太子,会用什么招数对敌。

他快想疯了!

若非是两国开战太子亲征这根胡萝卜吊着他,祁承友断不可能在边关守这么长时间。

有时他也想嘲讽自已儿女情长,一身本事不争功名事业,全用来儿女私情了。

可他这一身本事,也提醒着他太子的存在。

他这一身本事,是前世太子教的啊!

皇图霸业、显赫名声他已经经历过了。

上一世被封安河王后,他又以功勋加封镇安河王,掌兵权,兵权是太子都没有的殊荣,再向上一步就是储君和帝位。

顶端的风景,祁承友已经看过,不能激发他重走一次的动力。

若人活在世上要有追求,那么除了储位和帝位,其他东西他唾手可得,却也不稀罕,他满心满眼,只有贯穿他一生的人。

儿女情长……

如果追随他的脚步是儿女情长,祁承友此生是要醉死在儿女情长里了。

亲兵不知道将军要去往何方,战场上生死共事的感情让他们誓死追随。

五十里

四十里

三十里……

祁承友与和亲队伍的探路斥候相遇。

斥候胸前缝‘齐’字,呵问

“来者何人!”

亲兵报道:“镇山关卫将军大齐安河王是也!”

斥候一喜:“原来是安河王相迎,容在下回马禀报太子殿下!”

祁承友却什么也听不到了,眼睛紧紧盯在那抹萤火虫大的扁青色上。

黑马踏雪,马上的人像青海湖的水,在他心中飘出各种形状。

直飘到眼前,将奢望和梦想飘成了现实。

祁承友的世界秩序重组。

原来这五十里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两年未见,十五岁的太子殿下言笑晏晏

“皇兄武德,举世难寻!”

七岁雨天不经意的一句话,竟成了真实写照,映衬着祁承友夺三城的功绩,这句夸奖,丝毫不过。

祁承友心里忽生一股冲动,他纵容着这股冲动掌控身体,决然下马。

祁元祚以为他要马下叙旧,他离长安时,齐帝硬塞给他一柄望远镜,他看到了祁承友,才脱离了和亲队伍。

眼下军队未到,马下说几句话也无妨。

他脚刚着地就被一把拥抱住。

是一个冲动却规矩,克制却又强硬的拥抱。

勒的人有些疼。

这样浓烈的情感,永远不会出现在祁元祚身上,他只是笑笑,任他抱了一会儿,拍了拍祁承友的背。

这是一个讯号。

祁承友接受了讯号,这一泻而出的感情在这三两下的轻拍中,覆水收退。

“本王来接你入关。”

或许对一个人的喜欢,就是总喜欢在别的人面前表现出两人关系的特殊。

祁承友的手无处安放似的摸上了祁元祚的马。

小黑不想让他摸,主人在旁边又不好尥蹶子,不情愿的喷着鼻息。

祁承友摸了马头又摸马肚子,充分展示了他与太子感情好到太子的马都认识他,才心满意足。

随行的亲兵一个个瞪眼,原谅他们没见过世面。

他们对将军的印象除了打架就是抽人。

每天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

弄的大家老元帅鼓舞士气煽情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带他。

去镇山关的三十里,祁承友全程相陪,祁元祚从他口中快速掌握了边关大概的情况。

车队行的慢,三十里走了一个时辰。

一群人到镇山关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听到战鼓聚集声。

有信使一路急报老元帅

“右北平郡告破!请求支援!”

又有战鼓雷鸣,这是聚集的信号!

祁元祚想了想,命令李归宁安抚宝珠公主休整,自已与祁承友一起入军帐议事。

匈奴疑似发动总攻,五路分兵,攻右北平、渔阳、定襄、代上郡、镇山关。

是栾某、浑邪、古冶、撒铁青四王与狼厉合攻。

镇山关的对战也已经开始了,老元帅召人是商议由谁去支援右北平。

“报——!”

“元帅!外面的匈奴人在乱我军军心!”

老元帅刚好奇怎么个乱法就听到外面传来震天响的合唱

“入我弱水兮,亡我焉支山”

“亡我焉知山兮,彼何人斯!”

“彼何人斯!彼何人斯……”

黑河也被称为弱水,在焉支山西侧,如果祁元祚想去黑河上游的莺落峡必须经过焉支山。

这几句唱的意思是:想进入弱水地盘除非我们失去了焉支山,想拿下我们的焉支山,你是个什么东西。

焉支山,水草丰美,也盛产许多名贵的中草药,是匈奴人眼中的‘天后’,甘凉咽喉,河西要塞。

这片地方,还是有名的皇家军马场。

这不是这首歌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首歌在嘲笑大齐自不量力,且表明了不可能让对方进入黑河,别说黑河了,人家已经堵到家门口了。

狼厉许下祁元祚进一里就割让一里的豪言,做法是将祁元祚堵死在家门口。

至于和亲公主,在匈奴眼里就起到一个装饰和拖累齐军的作用。

敌人已经舞到脸上了。

老元帅什么风浪没见过:“不必理会,击鼓进军。”

“元帅,虽是口舌之争,但骂出去的军心怎么也比被骂的更稳。”

“反正几句话而已,咱们又不缺这点儿文墨。”

祁元祚自进来,就揣着手听他们论事,当个不插手的吉祥物,一副乖巧、文秀、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模样。

老元帅看到好感先上了三分,有这份好感做基础,在太子提出一些小问题时,也很虚心纳谏了

老元帅是不想骂吗?他是不会骂啊!

老人家刚正了一辈子,脏话那是什么东西?超纲了。

放身边一群问候人家全家的出去,老元帅嫌丢人。

“太子殿下说来听听。”

祁元祚大笔一挥,双倍还回去。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吹得天花乱坠的牛皮,全从你那张嘴往外蹦,花言巧语像吹簧片,你脸皮可真厚啊!

没力气没胆量,专门干那挑事的勾当,坏主意不少,你手下能有几个小喽啰?

诗歌对骂中……

作话:可能会修文,写的不太满意,摘抄了《诗经.小雅.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