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又想私奔的龙渊

他左肩的伤口,在这一掷的动作下隐隐作痛,渗出的血迹在深色衣料上晕开更深的一团。

龙渊的身影在火把下站定,玄甲生寒,眼神如电。

当他看清地上贺四朗那张惊惧扭曲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他城府深深,此刻心头也如遭巨锤重击!

贺四朗!竟然真是他!

“来人,把他们两个拿下!”龙渊喝了一声。

贺四朗听闻后,痴痴地笑了起来,目光嘲讽地看向肖岭,“你看啊,我早就说了,你即使拿住我,我们也只是两败俱伤,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要被押起来!”

他声音粗哑,但说的话偏偏很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肖岭并没有反抗,任由官兵拿住他。

龙渊道:“把他押进去!”

龙渊的声音瞬间冷冽如极的寒风,转身大步走入府内,“封锁此处!未经本将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审讯室!”

贺四朗被如拖死狗般架起,拖入那象征着未知恐惧的将军府深处,徒留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审讯室外,数名亲卫石像般伫立。

厚重的铁门隔绝了所有声响,只留下墙壁上火把光芒投下的、被放大的、扭曲变形的影子剧。

龙渊的影子,笔直如山岳,凝固在墙壁中央,只有那投射的头部轮廓在火光摇曳中仿佛蕴含着无形的风暴。

另一个影子属于贺四朗,它时而猛地拔高,手臂狂舞,似在歇斯底里地大笑,投在墙上的姿势充满了嘲讽与最后的疯狂。

时而,那影子又骤然矮了下去,蜷缩成一团不规则的暗色,肩膀剧烈起伏,伴随着隐隐传来的、沉闷的如同野兽哀鸣的捶地声,似乎在绝望地哭泣。

嚣张与崩溃,癫狂与乞怜,在无声的影戏中交替上演。

唯有龙渊的影子,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重的压抑感。

他仿佛只是在那风暴的中心静静矗立,任由狂风席卷,却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锁在那一片寂静的暗影里。

无人知晓那一方死寂空间中的对话与交锋。

守卫们只能从那诡谲的影子和门后偶尔泄露的呜咽、撞击声中,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每一次墙上影子的剧烈变化,都仿佛敲击在他们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从内拉开一条缝隙。

龙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甲冷硬,脸色却比进来时更加阴沉晦暗,如同从墨汁中捞起。

他嘴唇紧抿成一道凛冽的线,眼中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仍然压抑不住眸底的强烈波澜。

他看也没看守卫,视线掠过蜷缩在地上、如同被彻底抽去脊梁骨、只剩细微抽噎的贺四朗,只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

“看好,封口。”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穿透肺腑的寒意。

门在他身后再次合拢,锁死。

留下贺四朗那失魂落魄的影子彻底陷入黑暗中,再无声息。

沉重的步伐踏在冰冷坚硬的石廊上,龙渊径直走向了关押肖岭的那间偏僻牢房。

同样是冰冷的黑暗,只有高处窄窗透下一缕惨淡的月光。

肖岭依墙而坐,姿势与龙渊离去时几乎分毫未变。

玄色的衣衫隐在阴影中,铁面覆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左肩的绷带隐约可见深色,昭示着他追捕贺四郎时,搏杀的激烈。

他并未入睡,也未动作,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似乎随着龙渊的靠近,转向了牢门方向。

龙渊停在牢门外三步之遥。

龙渊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试图穿透那冰冷的面具,看清楚面具下真实的情绪。

他最终一个字也未能问出口。

只是那样长久的、沉默地注视着。

许久。

龙渊极深地、仿佛耗尽力气般吸了一口气,又沉重地吐了出来。

他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去,步履比来时更加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着万钧的枷锁,只留下更冰冷的牢房和一室尚未消散的复杂凝望。

肖岭的目光,始终沉寂地落在那扇重又隔绝了光线的牢门上。

当晚,楚音莫名觉得心慌,灯影剪了几次依旧不满意,便坐在案桌前发呆,清砚抱着双臂斜倚在阳台的椅子上,她似乎不用睡觉,对保护楚音这件事,她做到了极致。

哪怕受伤也不影响她二十四小时护卫,好不容易悄悄让芙蕖给汤药里放了点柏子仁,才让清砚陷入深睡可以休息一下。

楚音很心疼,叮嘱芙蕖多照顾着清砚,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肖岭曾经住过的静室内。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会回到锦州来吗?

正在这时候,忽然龙渊闯入了东楼。

他并非空手而来,腰间挂着一个几乎空了的皮囊酒壶,手里还拎着半坛烈酒。浓烈到呛人的酒气裹胁着一身玄甲的血腥与寒气,如同他此刻混乱而失控的气息,蛮横地撞开了楚音静室的门扉。

清砚惊得几乎拔剑,却被楚音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只能忧心忡忡地退到门外守着。

龙渊显然已酩酊。

他脚步踉跄,玄甲上的寒意与酒气交织,形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濒临崩溃的灼热。

他直接将剩下的半坛酒重重顿在案几上,震得茶具嗡嗡作响。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一切阻碍,死死锁在灯下那位清冷如霜的女子身上。

“楚音!”他嘶哑地低吼,带着浓重的酒气扑向她,“……自请成为封家的下堂妇!立刻!现在!”

见楚音不答,他又道:“音音,你不用怕,封家如果不同意,我自有办法使他们同意。离开封家吧,你若离开封家,我立刻娶你。”

现在,楚蔓蔓已经死去了。

少将军夫人的位置空悬,他道:“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少将军夫人就是为你准备的!”

但楚音还是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好似在看着一个疯子,继尔居然低头看着案桌上的册子,继续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淡声对芙蕖说,“都说了好久了,封家的门禁必须加强,找几个高手来……”

芙蕖有点委屈,这龙将军是“高手”能挡住的?

况且又有谁真的敢拦着他?

但芙蕖也不敢顶嘴,只噢了声,“姑娘,奴才知道了,奴才明天就去牙子里继续找人……”

这段对话却是触怒了龙渊,他一把攥住她并未受伤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猛地拉向自己,灼热的酒气喷在她冰冷的面颊:

“跟我走!就现在!我们离开这里!什么封家少夫人!什么盐首!什么锦州龙氏!什么狗屁家国天下!全是假的!全是吃人的!”

他的声音因情绪和酒精而扭曲颤抖,“扔了!全都扔了!我们走!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你我!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