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地为局，以法则为子……有点意思。”
张角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但你的棋子，终究是死物。而我的棋子，是‘势’！是天下大势！”
话音落下，他挥手落子。
一颗由万千亡魂嘶吼凝聚的“卒”悍然过河，直冲我的中宫！
我眼神冰冷，引动“车”，瑶姬之火所化的棋子横冲而出。火焰法则化作咆哮的火龙，瞬间将那颗“卒”焚烧殆尽。
然而，更多的黄色棋子动了。它们不讲任何章法，不计任何代价，如同一片黄色的狂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前赴后继，以命换命。
“轮回楼，逆转生死！”我驱动棋子，试图扭转那些怨念棋子的存在。
“在‘黄天’的国度，死亡即是永生！”张角冷笑，黄色的棋子被轮回之力击溃后，竟瞬间重组，变得更加狂暴。
“天机楼，演算天机！”
“天机已被黄天遮蔽！”
“镇魔楼，镇压万邪！”
“我即是天，何邪之有！”
棋盘之上，厮杀惨烈到了极点。
我的每一颗仙道棋子，都强大无比，以一当百。
但对方的棋子数量太多，并且在这片“黄天”的棋盘上，它们占据了绝对的地利与人和。
我的“车”被无数“兵卒”用身体硬生生困死，我的“马”深陷重围，寸步难行。连我最核心的“凌霄楼”帅位，都被对方用庞大的数量优势，逼迫得节节后退。
我渐渐落入了下风，仙魂之力在维持这庞大棋局的运转中，被飞速消耗。
这样下去，我必败无疑！
“既然棋局难胜……”我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色的厉芒，“那便……毁了这棋盘！”
“魔厌术——魔门关！”
我不再试图落子防守，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都转向了自身。
我以仙躯为门，以神魂为关，在我的身体内部，强行打开了一道通往最深沉、最原始毁灭欲望的禁忌之门！
“轰！”
一股不属于仙，不属于魔，纯粹到极致的“恶”与“混沌”，从我体内爆发出来。
那是我被压制、被封印的负面情绪，所有对这个污浊世界最深沉的憎恶，在“魔门关”的催动下，化作了最可怕的心魔洪流，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无视了棋盘的规则，直接冲击在整个棋局之上。
“咔嚓……咔嚓……”
巨大的神魔棋盘，在这股纯粹的毁灭之力冲击下，开始布满裂纹。
张角的黄色棋子，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了凄厉的尖啸，被疯狂吞噬、同化。
“以自身为祭，引心魔破局？你竟敢行此绝路！”张角脸色剧变，他没想到我竟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不破不立！不疯魔，不成活！”我狂啸着，任由那股毁灭之力撕扯着我的神魂，忍受着千刀万剐般的剧痛，将“魔门关”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
“轰隆！”
神魔棋盘，轰然破碎！
我与张角，同时从法则空间中跌出，重新回到了现实的枯骨平原。
“噗！”我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单膝跪地，邪王剑插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我的身体残破不堪，仙体之上，黑气缭绕，那是“魔门关”反噬留下的，难以磨灭的道伤。
但对面的张角，也不好受。棋局被暴力破解，他作为棋局的掌控者，同样遭到了恐怖的反噬。
他身上与天地合一的“天黄天”气息，出现了一丝紊乱，脸色也变得苍白。
机会！
我强忍着神魂撕裂的痛苦，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锁定了张角。
“还没完……接下来，是送葬之曲！”
“厌术——永劫归墟！”
我将残存的力量，化作一道灰色的涟漪，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宣告”。
宣告此地，万物归于虚无，法则回归混沌。
张角的“黄天领域”在这灰色的涟漪之下，如同被泼了浓酸的画卷，开始剧烈地消融、褪色。
“神厌术——万法归寂！”
我再度嘶吼，将“永劫归墟”创造出的这片“无”的领域，化作了对付张角的最终兵器。
所有的仙楼之力，所有的魔门关反噬之力，在这一刻尽数点燃，化作了让一切法则归于沉寂的终末之光，狠狠地轰向张角。
“黄天之罚——万民血祭！”
张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亦是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他将整个黄巾军覆灭所产生的无尽怨念与气运，在这一刻尽数引爆，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昏黄色血色光柱，迎向我的“万法归寂”。
没有声音，没有巨响。
两种代表着“创造”与“终结”的极端法则碰撞在一起，时空在这一刻都被抹去了。光，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给我……吞掉你啊！！！”
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引动了最为禁忌，代价也最为沉重的一式。
“神厌术——吞星噬命！”
我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个真正的黑洞。
我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命格，自己的仙魂，作为了这最终一击的燃料！
一股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的引力，从我体内爆发。那道庞大的“万民血祭”光柱，在接触到这股引力的瞬间，便被不可抗拒地扭曲、拉扯，最终被尽数吞入我的体内。
连同张角本人，他由“黄天”法则构成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死死锁住，不受控制地向我飞来。
“不……这是什么力量……这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张角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疯狂地挣扎，却无法挣脱这吞噬命运的枷锁。
“你不是‘天’吗？”我抬起那张已经分不清是血是泪的脸，狞笑着：“那就让我……吃了你这片天！”
在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中，张角的身影被我彻底吞噬，连同他所代表的那一丝“黄天”本源，都被“吞星噬命”之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随着他的消失，笼罩了整片山区的昏黄天幕，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了外面久违的、清朗的夜空。
而我，也到了极限。
“咔……”
我清晰地听到了来自我神魂深处的声音。代表着白玉京核心的十二仙楼，在承受了“吞星噬命”的恐怖代价后，光芒尽数黯淡。
我的力量，在这一刻，跌落了谷底。这道伤，已非普通修行可以弥补。
我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下，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人的呼唤将我唤醒。
芷若寒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她用尽全力将我扶起，看到我此刻的惨状，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咳出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
天地间，只余风声。